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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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里注定要过戏剧般的生活。
尽管公告宣布将军到来时不组织公开的,但还是有一支
快的马队来到港口
接他。镇长波萨达?古铁雷斯组织了一支乐队,并命令放烟火三天。但是在随员还没有走进繁华的商业区之前,一阵大雨把
仪式破坏了。那是一阵提早到来的大暴雨,街上顿时积
了水,淹没了贫民区,但天气依然那么炎热。在喧嚣声中人们互致问候,有人又说出了那句永存的蠢话:“这儿太炎热了,连
下的蛋都象炒过似的。”这一惯有的灾难连续三天没有任何改变。在午间人们昏昏
睡时,一片黑云从山上飘下来,
在城市上空,瞬间大雨倾盆而下。随后,太
复又闪烁在透明的天空,象从前一样热辣辣地照
着大地,而市民则清扫街上大雨冲积的瓦砾。每天上午都有那样的乌云在山顶上积聚。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户外,人们时时都在遭受着热
的袭击。
由于发烧,将军的身休极度虚弱,好不容易才支撑住参加完官方的仪式。市政厅的空气热得象锅里的蒸气一般,但是,将军象一位谨慎的牧师布道似的度过了难关。他十分缓慢地拖着长腔和人们
谈,而且一直没有离开安乐椅。一个带着天使翅膀、穿着飘飘
飞的衣衫的12岁小姑娘背诵一首歌颂将军伟大功绩的诗篇,由于着急,她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她背错了,打算回过头来重背,但怎么背也接不上。她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拿她那双带有几分恐惧的小眼睛盯着将军。将军对她微微一笑,
出愿意相助的神气,低声提醒了她忘记的诗句:您剑上的闪光,是您光荣的生动写照。
在他掌权的最初年代,将军从不错过举行盛大宴会的机会。在宴会上,他对来宾们总是劝吃劝喝,直到他们喝得酩酊大醉为止。对于这一花天酒地的过去,唯一给他留下来的只是一些刻着他的缩写名宇的个人餐具。每逢赴宴时,何?帕拉西奥斯都为他带上这些餐具。在洪达的招待会上,他俨然接受了坐首席的这一荣誉,但他只喝了一杯波尔多葡萄酒,稍稍尝了点河
汤。他很不喜
这种汤的味道。
他早早退了席,到波萨达?古铁雷斯上校为他在自己家中准备好的舒适卧室里去休息。但是,人们第二天要到圣菲的消息驱散了他仅有的一点睡意。他惶惶不安,坐卧不宁,在间隔了三天之后,又重新想起了他的不幸,再次用那些怪癖的问题去折磨何?帕拉西奥斯。他想知道,自他走后圣菲发生的事,在新政府管理下城市的情况,以及没有他的情况下那里的生活状况。有一次,在他伤
之极时这样说过:“美洲是发疯了的半个地球。”在供达市度过的那第一个夜晚,他更有理由这么认为。
那夭晚上。在蚊子的袭扰下他几乎彻夜未眠,因为他拒绝在蚊帐中睡觉。有时,他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地踱来踱去,有时,他在吊上猛烈地摇晃着,有时,他蜷曲在
毯里任凭高烧来折磨他,在大汗淋漓中几乎是喊叫地说着胡话。何
?帕拉西奥斯跟他在一起熬夜,回答着他的问题并及时告诉他到了什么时间。他无须去看挂在
坎肩钮扣上的怀表,因为时间就装在他的心中。当将军自己无力把吊
摆动起来时,他便来帮助他。他用一块破布驱赶着蚊子,直到将军终于睡着一个多小时。但是,在天将破晓的时候,将军突然醒了过来,因为他听到了院子里牲畜的嘶叫声和人们的说话声。他穿着睡衣来到室外,等着邮差。
将军的墨西哥副官、年轻的阿古斯丁?伊图尔维德上尉跟邮政马队一起到了,他在圣菲由于最后时刻的某些不便耽搁了一些时间。他带来了苏克雷元帅的一封信,元帅为没能及时赶到为将军送行而到深深的惋惜。邮差还带来了卡尤多总统两天前写的一封信。稍后,市长波萨达?古铁雷斯拿着星期
的剪报走进卧室,而将军却要求他为他读信,因为当时的光线模糊了将军的视线。
信里带来的消息是星期圣菲的雨终于停了,许多人带着孩子去了牧场。他们盆子里装着烤
猪、烤牛
、米肠和干酪拌土豆。他们在明媚的
光下,坐在草地上用午餐,在那座喧嚣的城市里,好久没见到这样的
光了。五月份的这一奇迹驱散了星期六的紧张气氛,圣?巴尔托洛梅学校的学生们又涌上了街头,这次的活动是演一出人们己看过多次的独幕讽刺喜剧,但是没得到任何反响。黄昏前,学生们百无聊赖地散去了。到了星期天,他们把演戏的猎
换成了高音歌唱家,为坐在牧场上晒太
的人们演唱班布科舞曲,直到下午五点钟天空毫无预兆地突然降雨,娱乐活动才告结束。
波萨达?古铁雷斯停止了读信。
“在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玷污您的光荣。”他对将军说“不管别人怎么说,不论在什么地方,阁下也仍旧是最伟大的哥伦比亚人。”
“这我不怀疑,”将军说“你瞧,我刚一离开,太便又光芒万丈了。”信中唯一令他不悦的是共和国代理总统本人轻率地以官方的口气称桑坦德的支持者为自由
人。
“不知那些政客们从何处盗用了称自己为自由人的权利。”将军说“他们盗用了这个词正如他们把落入自己手中的一切都据为己有一样。”他从吊
上跳下来,一边象战士那样在房间里迈着大步从这头走到那头,一边续续向市长发
自己的愤懑。
“事实是,这里除了拥护我的政和反对我的政
外,不存在别的政
。您比谁都更清楚,”他象作结论似地说:“尽管别人不相信,要论自由
人,没有人比我更货真价实。”后来,市长的一位私人使者捎来口信,说曼努埃拉?萨恩斯之所以没有给他写信,是因为邮局断然拒绝接受她的信件。那口信是曼努埃拉本人捎来的,她当天便给代理总统写了信,抗议他发布这一
令。也正是这位代理总统使她来来回回奔波了不知多少次,到头来得到的是将军的
放和她的忘却。然而,同深知那一
情的种种挫折和不幸的波萨达?古铁雷斯预料的相反,将军听到这一坏消息后却微微笑了。
“这种冲突发生在我那可的疯女人身上是自然而然的。”何
?帕拉西奥斯对洪达市三天的
程安排很不
意,他觉得那种安排对将军缺乏尊重。令他惊讶的是他们邀请将军参观离城40几公里的圣安娜银矿,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将军居然接受了,而令他比这惊讶得多的是将军还下了一个地下坑道。最糟糕的是,在回城的路上,尽管将军发着高烧、脑袋疼得象是要爆炸,他却跳到一条河的缓
处游泳。在很久以前的
子里,他曾打赌要缚着一只手穿过平原上的一条
,并且打败最优秀的游泳运动员。而这一次,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轻轻地游了半小时,不过,看见了他那瘦狗一般的肋骨和发育不良的小腿的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的身体如此瘦弱居然还能在世上生存。
最后一天晚上.市政府为他举行了一场豪华舞会,但是他借口游玩过累没有参加。从下午五点起,他便关在卧室里,向费尔南多口授给多明戈?卡尤多将军的回信,并且又让他读了几页利马的言情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是以他为主人公的。接着,他洗了一个温水澡,静静地躺在吊上在轻风拂
下听着从舞会上传来的一阵阵乐曲。后来,在何
?帕拉西奥斯将要照顾他入睡的时候,忽然听他说道:“你记得这支华尔兹舞曲吗?”为了让他的管家记起来,将军用口哨吹了几个节拍,但帕拉西奥斯还是想不起来。
“这是我们从丘基萨卡到利马的那天晚上演奏次数最多的一支华尔兹。”将军说。何?帕拉西奥斯还是没有记起来,但他永远不会忘记1826年2月8
那个光荣的夜晚。那天上午,利马为他们举行了一个隆重的招待会,将军在宴会上每碰一次杯就说一句:“在广大的秘鲁领土上,已没有一个西班牙人。”那一天,整个广阔大陆的独立终于实现了,照他的话说,他要把这块大陆变成最广大,或者说最非凡,或者说最强大的国家联盟,这个联盟在世界上是史无前例的。舞会开得热火朝天,将军一直跳着,华尔兹舞曲奏了一次又一次,以便使所有的利马贵妇都能得到一次与他共舞的殊荣。他那些身着城里最考究制服的军官们,也学着他的榜样,起劲地翩翩起舞,因为他们也都是些华尔兹舞能手。这次舞会将为他们留下永久的记忆,而他们的舞伴将比战争的荣誉更久远地铭刻在他们心中。
而在洪达的这一晚上,舞会的序曲便是令人重温旧梦约的华尔兹.于是特军在吊上等着第二次演奏这支曲子。但是,接下来乐队再没有重新演奏华尔兹,将军憋不住了便从吊
上跳下来,穿上去银矿参观的那身猎装,没有预先通知就进了舞场。他差不多跳了三个小时,每奏一支舞曲便换一个舞伴,大概是为了用他的缕缕怀旧的情丝重新回忆昔
光辉的时
。那些梦幻般的年代已属遥远的过去,当时,在所有人都跳得
疲力尽时,他一个人却在空旷的大厅里和最后一个舞伴一直跳到黎明。因为舞蹈使他充
情,甚至在没有舞伴的时候,他可以独自跳舞,没有乐队的时候,他自己用口哨吹奏着乐曲跳舞,有时为了表示他极大的
乐,他甚至洋洋自得地爬到饭厅的桌子上去跳舞。而如今,他己
到体力不支,在舞曲间歇中,他不得不以嗅闻用香水泡过的手帕来恢复体力。但是,他以年轻人的
捷舞姿跳得如此热情奔放,以致无形中打破了他已病入盲的传说。
半夜过后不久,当他回到卧室中时,有人通报说有个女人在客厅里等他。那女人优雅而傲慢,浑身散发着鲜花般的芳香。她身穿天鹅绒的长袖上衣,脚登
美的
山羊皮的马靴,头戴一顶挂着面纱的中世纪贵妇人的礼帽。将军为她这身打扮和来访的时刻倍
惊讶,恭恭敬敬地朝她一鞠躬。女士没有讲话,只是托起一枚用长链子挂在脖子上的圆形颈饰,让将军看。将军马上认了出来,不
又是一惊:“米兰达?林达萨!”他喊道。
“是我,”她说“尽管我已不是从前的那个米兰达?林达萨!”她那大提琴般的声音热烈而深沉,稍稍带一点她的母语英语的音调。那声音大概唤起了他难以复得的回忆。他打了个手势,让站在门口待奉他的哨兵退去,尔后在她的对面坐下来。他坐得离她是那么近,可以说是促膝而坐,并且拉住了她的手。
他们是15年前在牙买加首都金斯敦相识的,当时将军在过第二次亡生活,他们在英国商人马克斯韦尔?亚斯洛波家一次午餐会上邂逅。她是一位名叫伦敦?林达萨先生的独生女,当时这位英国退休外
官住在牙买加的一家蔗塘厂里写他的六卷回忆录——这部回忆录没有一个人读过。尽管米兰达天生丽质,而且对那位
亡青年一见钟情,但这位青年却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他正在期待着另个女人,而没有把任何别的女人放在眼里。
她应该永远记得,他象是一个比他的实际年龄32岁大得多的男人,长得瘦骨嶙峋,面无血,连鬓胡和
边的胡髭硬得象个黑白混血人,长发披肩。他象当地贵族青年一样,一身英国人打扮,系一条白
领带,穿一身对当地气候来讲实在太厚的制服,罗曼蒂克地在扣眼上
上朵桅子花。就因为这么一身穿着,1810年的一个放
的夜晚,一个高级
女在伦敦的一家
院里将他误认为是一个希腊
者。
不管从哪个角度讲,他身上最令人难忘的是那双充幻觉的眼睛和那带着猛禽般的颤音与口若悬河的
谈。最奇特的是他总是低垂着双目,不去正面看同桌就餐的人,却能
引着他们的注意力。他讲话时抑扬顿挫,发音清晰得如同加那利群岛人,语调又似马德里有修养的人。那天饭桌上有两个不懂西班牙语的客人,他用很初级的英语同他们讲话,勉勉强强可以听得懂。
午餐中间,他不去注意任何人,而只注意自己的幻影。他不停地讲着话,慷慨昂,显得十分博学,不时地说些无处查考的预言家的格言,其中很多话几天之后,便载入了金斯敦的一家报纸上的史诗般的公告里,历史将这份公告称之为《牙买加书信》。
“不是西班牙人,而是我们自己的不团结将我们又重新置于被奴役的状态。”他说。谈到美洲的伟大、资源和力量时,他几次说道:“我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回到家中,当米兰达的父亲问她那个搅得岛上的西班牙代理人如此不安的反叛者怎么样时,她只说了一句话:“他自认为是波拿巴。”几天之后,他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上面详细地写着要他下星期六晚上九点钟如何同她幽会,邀他独自一人徒步去一个无人居住的地方。那种举动不仅使他要冒生命危险,而且也是拿美洲的命运冒险,因为他是起义被镇后唯保留下来的一点力量。在五年充
风险和艰难曲折的独立战争之后,西班牙刚刚又恢复了新格拉纳达总督领地和委内瑞拉总督辖区,这两个国家没有抵抗住被称为绥靖专家的巴
罗?莫里略将军的凶猛进攻。
据识文断字者的简单公式,
国者最高统帅部的全体成员都被杀死了。
拉美有文化的一代从墨西哥到拉普拉塔河播下了独立的种子,而将军是最自信、最顽强、最有远见卓识的人,而且也是最善于把政治才华和战争的直觉合在一起的人。此时他跟他的两个军事助手、两个被解放的、以后继续为他效劳的年轻农奴以及何
?帕拉西奥斯住在租来的一所两间一套的房子里。在这种晴况下,晚上不带警卫徒步去赴一次没有把握的约会,不仅是一次无益的冒险,而且也是一种不明智的举动。但是,尽管他十分重视他的生命和事业,他仍然觉得没有任何事情比一个美丽女人的约会对他更具有
惑力。
米兰达骑马在预先约定地点等他,也是独自一人。她用马驮着他在一条不显眼的小道上前进。远处的大海上,雷鸣电闪连成一片,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一群深暗的狗围着马转来转去,在夜幕下吠叫,他不时用语调温柔的英语低声阻喝着。他们经过的地方离蔗糖厂很近,伦敦?林达萨先生就在那儿撰写回忆录。没有人比将军记得更清楚,他们涉水过一条河底尽是石子的小河,在河的彼岸进人一片松林,松林的尽头,有一座被遗弃的教堂,他们在那儿下了马,手牵手穿过
暗的祈祷室,走进摇摇
坠的圣器室。圣器室由钉在墙上的一支火炬的微光照耀着,里面除了两
用斧头砍凿的树干之外,投有任何家具。此时他们互相看到了对方的脸。他穿着长袖衬衫,头发象一条马尾似地用一条丝带系在后颈上。米兰达觉得他比那天午餐时更为年轻和
人。
他没有主动去靠近她,因为他的惑女人的方式没有任何准则,常常因事而宜,特别是在迈第一步的时候。
“在情的序曲中,没有任何过错是可以改正的。”他曾经这么说过。在这件事情中,他该是深信一切障碍都已被绕过,因为决定是由她作出的。
然而他想错了。米兰达除了她绝顶的美貌之外,还有着无比的尊严和庄重,因此,在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明白这一次同样需要他来采取主动。他邀她坐下来,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情形就象15年后在洪达城一样,面对面坐在两树干上,而且离得那么近,腿几乎都触碰在了一起.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
前,企图吻她。她让他探过身来,直到
到他呼
的热气。然而那时她却把脸移动开了。
“一切要等到一定的时候。”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