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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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村寨早變成了人間地獄,且不説光是剿倭營在巷戰中就陣亡了近二百名弟兄,看那不斷加長的俘虜隊伍,裏面竟沒有一個成年男子,想見戰事之烈。

街道上到處可見缺胳膊少腦袋的屍體,青石板路上全是血紅的顏,血腥氣混雜着屎的臭氣,聞之令人作嘔不已。

幾乎所有的宅院都四門大開,每個院子裏都聚集着十幾二十人,不是在翻箱倒櫃尋找值錢的東西,就是在光天化之下姦俘虜來的女人。

唯一還保持着軍紀的是負責押解俘虜的沈希儀親衞隊,因為他們知道,用不着自己去燒殺搶掠,他們的主將絕對不會虧待了他們。

不過,當軍卒們把女人從俘虜隊伍裏再度拖回去的時候,他們也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戰爭真實殘酷的一面展在眼前的時候,就連我都一時無法接受,緊跟在我身後的解宋二女,更是面目蒼白。

路過只有婦女和兒童的俘虜隊伍,望着一個個衣不蔽體、臉上沾滿了濃白體的女人,兩女不出同情的目光,或許是這目光讓俘虜們看到了生的希望,都大聲叫嚷起來,其中一半的女子,雖説叫喊的語調聽起來天南海北的,可分明是中土語言。

「她們是漢人?!」解雨驚叫道。

「她們是漢!」一個看守奇怪地望瞭解雨一眼,她方才一動,竟忘了掩飾自己的聲音,只是那看守見到我冷峻的目光,才把視線一轉,朝一個大聲哭喊的女子背上使勁了一鞭子,罵道:「你她媽的還有臉叫!給他媽的倭賊生崽子,你不是漢誰是漢?!我死你,不要臉的賤貨!」解雨還想説什麼,卻被我嚴厲的目光制止住。

戰爭,特別是兩個民族之間的戰爭,永遠只有利益而沒有對錯,每一個與戰爭有關的人,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只能選擇其中的一方,之後的命運,就完全看誰是贏家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哪有那麼多正義公理可言!

很快來到了宗設的宅院,在沈的將令下,這座小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不是地上的血污,幾乎看不出戰爭的痕跡,只是一進院子,就能聞到一股煙熏火燎的味道。

「怎麼回事?」守在院子裏的也都是沈希儀的親兵,一問才知,宗設的妾知道寨子要被攻破,便把宗設所有的機密郵件和帳簿焚燒得一乾二淨,本來還要接着自焚,卻被軍卒救了下來。

我和魯衞不由得面面相覷,滅了宗設固然可喜,可沒有了這些證據,我想借機打垮幾大對頭的設想就要完全落空了。

沈希儀也皺起了眉頭,腳下都沒有稍停,逕直衝進了屋子。

雖然對他來説,只要剿滅了宗設,就是大功一件,宗設與誰暗自通,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有或沒有,都無大礙,可他知道我對走私事件極為關注,進了屋子,立刻就喝問起屋子裏捆綁着的幾個婦人來。

那幾個婦人立刻叫罵起來,其中兩個二十多歲的美貌女子説得竟是一口吳儂軟語,可言辭卻極其烈,不僅問候到了沈希儀的十八代祖宗,甚至連皇上都不放過,直説正德荒無道,害得她們家破人亡,不是有夫君宗設相救,她們早就命赴黃泉了。

想起宗設儒雅的風度,確有引人的地方,又有救命之恩,怪不得這兩個漢家女子生死相從,拋開敵對的關係,這異國戀情也頗為人,不回頭望了素卿一眼,卻正碰上她含情脈脈的目光。

魯衞卻四處翻看起來,他是刑部探案的第一高手,很快就找到了許多藏得相當隱蔽的物事,可都是些珠寶首飾玉器之類的東西,那些女子只是冷眼觀瞧,直到他在塌塌米下發現了一個秘密的儲藏室,她們的臉才一下子都變了顏

裏面並沒有我期望中的信函和帳簿,卻是倭寇多年掠奪來的財寶。

一排排放得整整齊齊的金燦燦的大元寶,估計竟有四五萬兩之巨,兩箱做工極其湛的珠寶首飾,六大斛上好的南洋黑珍珠,近千斤撣國極品翡翠,胡椒香料等雜物百餘種,更有四十餘萬兩各大錢莊寶號發行的通兑銀票,這該是宗設的所有家底了,沒有了這些東西,就算宗設能逃得命,也無力東山再起了。

當這麼一筆鉅額的財富擺在進入密室的三人面前,或許尚能保持一點清醒的人只有我一個了,而我也幾乎花了眼,三人對視良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將軍有令,宗設妾助紂為,斬首示眾!」上面突然傳來素卿的聲音,沈希儀嚇了一跳,剛想發話,卻被魯衞攔住,就聽他若有所思地衝我道:「老弟,你這房媳婦當真厲害的緊呀!」倒是解雨「啊」了一聲,也被素卿低聲勸住。

不一會兒,親兵來報,説已將宗設一四妾的腦袋砍了下來,問掛在何處?沈希儀雖然遲疑了一下,卻依舊下了命令:「其是助首惡,頭顱掛在寨門旗杆上示眾,餘者曝屍。」我明白了沈魯兩人的抉擇,心裏突然覺得一陣輕鬆,這等不義之財若真全了上去,鬼才知道最後會落在誰手裏,這密室裏的三人總還算善良,有了錢少不了要作些善事,也算對得起那些被宗設殺死的無辜之人。

三人對望,不由會心一笑。

「俺老魯頭一回看到這麼多金子,」魯衞摸着金元寶,率先打破了沉默:「怕是能造幾十座金佛吧!」又抓起一把南珠:「俺那老太婆自從跟了俺,就沒一種像樣的首飾……」

「那你趕快揣幾把吧,這些可是要犒賞弟兄們的。」沈希儀笑道,大家都明白,黃金、翡翠、珍珠都相當沉重,攜帶不便,只能上,何況若是從宗設老巢裏沒搜到有點份量的東西,徐老公爺那裏也説不過去。

能分的只有銀票和首飾了,沈希儀把兩隻珠寶箱子遞給我,道:「別情,你媳婦家是開珠寶行的,這些該能用得着。」我也不客氣,卻把魯衞遞來的銀票盡數推了回去。

把珠寶箱子給解雨素卿趁亂偷偷帶走,沈希儀叫來了剿倭營的幾大頭目,望着滿滿澄澄的一室黃金珠寶,眾將俱都看傻了眼。

「實不相瞞,這暗室是蘇州府通判魯衞魯大人發現的,不過魯大人高風亮節,把這件大功勞送給了剿倭營。」眾將聽説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小老頭竟是刑部四大名捕之一的魯衞,忙把貪婪的目光收了回去,魯衞當初在蘇州清理江湖門派時公正廉明,官場上下皆知,有他在,再想想自己主將沈希儀的清名和原來擔當的差事,想來大撈一把是不大可能了。

魯衞卻拱手笑道:「沈大人説笑了,這場功勞本就是各位大人掙得的,宗設一滅,下官還要替蘇州百姓謝謝眾位大人。」他停了一下,從斛裏挑出十幾顆南珠揣進懷裏,笑道:「如果眾位大人過意不去,下官就拿着幾粒珠子博俺那老婆子一笑!」説罷,衝我一招手,笑道:「別情,雖然你是剿倭營的行軍參謀,可那只是個兼職,你本職可是我蘇州府的推官,還是隨我去審審犯人,看看能不能得到華青山和赫伯權的消息。」再看眾將早已喜翻了顏,不是顧忌沈希儀的話,魯衞的腦袋恐怕都要被啃爛了,就連見到我之後一臉提防之的樂茂盛也壓抑不住內心的狂喜,只是見我似笑非笑,才遽然一驚,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匯在一起,竟是異常滑稽。

半個時辰後,當我再度看到眾將的時候,每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

沈希儀這才發佈將令集合隊伍,連斬了四個接到命令卻依舊在女人肚皮上賣功夫而遲歸的士卒,將士們卻只有敬畏,並無怨言,剿倭營恢復到了戰鬥狀態,重新變成了一支虎狼之師。

據我和魯衞的情報,沈希儀派樂茂盛、歸有財率所轄馬軍、藤牌手和鳥銃刀斧手一部約四百人剿滅山谷一側的倭寇,派曾亮、張祿率水軍和鳥銃刀斧手餘部約四百人乘船出海埋伏,準備對付返航的宗設,而我和沈希儀則帶着輜兵和在攻堅戰中受到重創的弓騎手約三百人居中策應。

「遲了。」素卿在我身後輕輕一嘆,我也頗有同,可沈希儀卻神秘地一笑,很久以後,我才明白,趕盡殺絕只是政客才會使用的手段,沒有了倭寇,軍人的價值從何體現?

「剿滅宗設」與「剿滅倭寇」實在是兩個相差甚遠的概念。

果然,那邊山谷已是人去樓空,樂、歸兩人空手而歸,倒是曾、張大有斬獲,在無名島外十里,阻截到了兩艘回航的倭寇船隻,沒費多少力氣就將之俘獲。

上船一看,百餘名倭寇十之七八已經失去了戰鬥力,只是五大首腦只擒獲了立花勘助一人。

除去已在招寶鎮戰死的薄田隼人,宗設、近藤又兵衞和阪本初芽三大頭目同時失蹤,他們的去向,小嘍羅們本不知,而立花又極其頑固,就連魯衞都沒能翹開他的嘴巴。

解雨素卿都有點惴惴不安,生怕我和竹園成為宗設報復的對象,這樣一個有十大實力的高手在暗中謀算你,任誰都難以長久防備。

我心中也隱約覺得宗設此番逃得生天,後很可能給我帶來偌大的麻煩,可見到兩女的模樣,卻只好裝出一副樂觀的模樣,寬她們道:「雨兒,立花被俘的時候,已是奄奄一息,想宗設他們也不會好到哪兒去,對你們唐家的秘製毒藥,我可是充滿信心喲,沒準兒這會兒他們已經毒發身亡了哪!」【第十六卷·第六章】第十六卷·第六章「宗設完敗,倭賊士氣低落,一兩年內江東該無倭患,而師兄藉此鵬程萬里已是指可待,小妹可以安心回隱湖潛心修練去了。」凱旋而歸的剿倭營受到怎樣熱烈的歡我無緣一見,在觀海衞甫一上岸,魏柔就向我告辭,而且去意堅決,得我心情皆無。

而魯衞也不想招搖,想想自己鼓動沈希儀剿倭的目的基本達成,即便我不在,他申報功勞的時候也絕不會少了我那一份,沒必要與眾將爭眼前風光,我索帶着解宋二女與魯衞一道悄悄離開大部隊,直奔寧波而去。

到了寧波,自然是先去瀟湘館。

到了瀟湘館,自然是先找周福榮,臨離開寧波的時候,解雨騙他説給他吃了「七連環」,我又許下諾言,只要他肯出面指證宋廷之,我保他命無憂,只要他當時沒臨陣反水,九成九還在瀟湘館。

可跟龜奴一提説要找周老闆,那龜奴卻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話來。

「周老闆?我們家老闆姓李,不姓周!」我吃了一驚,仔細打量在堂裏亂竄的龜奴們,竟沒一個面孔,就連老鴇都換了人,心裏暗叫不妙,過一塊碎銀,笑道:「我問的是以前瀟湘館的那個老闆周福榮,他前幾天還説這兩天要來幾個新人……」

「大爺問的是他呀,唉,他不知犯了什麼事兒,被官府抓去了。」我和魯衞急忙趕到關威家中,聽他夫人説他出去了,兩人才稍稍安心,好在關威尚且無事。

找了大半個寧波城,終於在城西一寡婦家中堵到了他。

聽我一説周福榮的名字,關威臉上就有些陰晴不定,遲疑半晌,才道:「魯大哥,現在夜半三更的你我都不當差,你不是蘇州府的判官,我也不是寧波府的總捕,只是原來有些情的老哥們。説老實話,我知道你在這兒蹲了好些子,就是為了這個周福榮,想來也查出來了,我和他關係不一般,用百姓的話説,是他的保護傘。其實,周福榮他媽的是個什麼東西,值得老子去保護!可我們那位知府大老爺偏偏就喜歡他,對他言聽計從,我不照顧照顧這小兔崽子,頭上這頂烏紗帽早他媽的沒了,沒了它,我那一大家子,還有這娘倆兒,他們靠什麼吃飯呀!」

「周福榮是杭州府派人來抓的,説他把兩個官差打成了殘廢,哼,那兩個官差我都不是人家的對手,周福榮哪兒來的那麼大本事,能把他倆打殘廢了?!反正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他們是狗咬狗,我才懶得管哪!」

「這麼説,那兩個官差是杭州府的人嘍?」這倒有些奇怪了,文公達對江湖向來是避之唯恐不及,就算最近與江湖人往多了,也只是表面客氣而已,不可能把胡一飛這樣的人引入府內,在我腦海裏,早把胡一飛和來護兒當作了丁聰的爪牙,文公達出面抓人,八成是得到了上司丁聰的授意。

關威雖然搖頭否認,卻道:「他們是臬司衙門的人。」

「怎麼不是丁聰?」我心中不由又驚又疑,以往所有的數據沒有一絲半點指向浙江臬司柳堅,而本朝司法獨立,布政使司和臬司衙門互為牽制,兩大衙門的首長實在是鮮有好者。

可臬司想指揮動文公達這樣的一府知府也非易事,如果關威所言非虛,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來解釋眼前謎團最為合情合理,我心一沉,若丁聰擺平了與柳堅的關係,那他在浙江可真是一手遮天了。

心頭泛起一絲無力,浙江官府鐵板一塊,憑自已現在的地位想扳倒丁聰無疑是痴人説夢,就算桂萼方獻夫在皇上面前極是受寵,可兩人畢竟基未穩,想要對付丁聰這樣的一方諸侯還為時尚早,何況丁聰雖然為人險刻薄,可畢竟是從基層一步步幹上來的,治農經商興學都頗有一套,加上在大禮之爭中又看準時機,反出楊廷和一黨而站在了皇上這一邊,皇上心中或許早把他划進自已人的行列了。

那邊魯衞沉道:「周福榮若是真關押在杭州府,問題倒不大,可落在臬司衙門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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