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擺弄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待薛姨媽説出這番話來,夏金桂見事體敗,便也不再裝哭,一時怔怔地有些不能言語,薛姨媽見狀,便説道:“我的話都擱在這裏,你自己好生想想便是了,留你是無論如何留不得的,只你若識相的,就保住體面,不識相,我們也豁出顏面去不要就是了,左右親戚家也都知道我家的事,不差這一點了!”薛姨媽説罷之後,也不理會夏金桂,便同香菱兩個出了屋子,一路到了寶釵房內,寶釵忙問:“事情如何了?”薛姨媽説道:“話我都已經説盡,看她的樣子該是聽明白了。”香菱也説道:“太太説的極明白了,她又不笨,自知道如何才是最好的。”寶釵便點頭,説道:“説的是,只叫哥哥咬定了要休,震嚇着她,…如今我們只靜觀其變罷了。”薛家的事拖延了幾,那夏金桂果然就答應了要和離,薛蟠這邊上,自然是聽薛姨媽的,當下也沒什麼阻礙,兩個便痛痛快快地和離了。夏金桂那孃家雖然有些驚詫不解,但因從小溺愛夏金桂,才養成了個説一不二的嬌縱子,如今也自然是她説什麼便聽什麼了,當下便一頂轎子去了薛家,把夏金桂跟寶蟾幾個也接了回去。

薛家這邊的事暫且按下不提,再説賈府這邊上,因那孫紹祖得罪了賈珍,賈珍動了火氣,便要擺他,賈家是大族,在京城內深蒂固,哪裏是一個區區孫紹祖能比的起的?他孫家也就只到孫紹祖這一輩才混成了武官,要基沒基,要人緣兒沒人緣兒,賈珍豁出去,發動京內的關係,該動些銀子的地方也不含糊,輕易買通了上下…那吏部頓時先把孫紹祖的官兒給罷了,只按他一個“怠慢上司”的罪名,將他革職查辦。

孫紹祖大叫冤屈,然而哪裏有人聽他的?這京城內的官員有幾個不給賈府三分薄面?個個心裏明鏡似的,互相推諉,坐視不理…除非孫紹祖告御狀去。

孫紹祖失了官職,便有些失魂落魄之態,一在街上閒逛,不慎又招惹了幾個地痞,竟被圍住,孫紹祖自持從小練武,自然不把幾個地痞無賴放在眼裏,誰知這幾個竟不是普通的街頭混混,兩廂手起來,孫紹祖竟討不了什麼好…起初還可應付,到最後卻漸漸落了下風,對方又有四五個人,頓時如羣狼圍住一隻猛虎一樣,把孫紹祖一陣痛打,打得鼻青臉腫,破齒落,周遭也沒個人管的,都只圍着看熱鬧。

孫紹祖狼狽回到家中,靜靜養了幾天傷,昔裏一起廝混的狐朋狗友,卻沒有一個上門來探望的,這幾悽悽涼涼而過,真正“門可羅雀”一直到了三天之後,才有個昔同僚來看望。

孫紹祖孤苦過了這幾,一時意冷心灰,只説“人情逐冷暖,世態見高低”無限慨,好容易見了個人來,便打起神,那人同他見了面,看他昔英武神,忽然之間落得如此…眼窩青,嘴裂,一手還吊在前,路也走不得,因一條腿也被打的厲害,有些折了。

那同僚便嘆説道:“孫兄這是…唉,怎麼了?竟落的如此!”孫紹祖説道:“晦氣晦氣!”同僚説道:“怎麼無端端招惹了些地痞無賴,真正平白飛來橫禍。”孫紹祖説道:“也是我運氣不佳…先被革職查辦,總之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同僚就説道:“説起來,究竟孫兄為何被革職的?可有數麼?”孫紹祖説道:“誰又知道?上面的人真是糊塗了,我平素裏做事做的好好地,何等謹慎,哪裏會有什麼錯,怎麼忽然就説我衝撞上司,將我革職查辦…實在費解,也許是其中有什麼誤會罷了。”那同僚點頭,就沉説道:“説起來,我來之前也略作打聽,聽説了些事體,卻不知是真是假。”孫紹祖忙問道:“兄台打聽了些什麼出來?”此人便説道:“我隱約聽説,像是兄台你得罪了什麼不能得罪之人…”孫紹祖一聽,擰眉想了想,説道:“怎麼可能?我的為人你也知道的…”説到這裏,忽地想到什麼,頓時停了話語。

那人見他遲疑,便問道:“怎地,可是想到了什麼?”孫紹祖一時無語,過了片刻,卻搖頭説道:“這…我是想到一人,不過…”便皺着眉,憂心忡忡。

他同僚見他不説,就道:“這件事的確是古怪,我瞧着你平裏也好好地,怎麼別個不革職,偏是你?咱們這些人,不比那些大家,又沒有底的,若是不知不覺裏得罪了什麼大人物,可最了不得的,人家一手指頭也能把咱們摁死。”孫紹祖皺着眉,説道:“我前些子,是不小心衝撞了一人,只不過…那家子説起來來頭不小,但早不如從前了。”他同僚聽了這個,就説道:“咳,我説孫兄,你怎地這麼天真爛漫的?你得罪那人,定然是京內的大族罷了?你可有聽説?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隨便是哪個,我們也是得罪不起的,人家底深厚,若是真的要擺你我,還不是彈指之間的事兒?你平裏倒是明一個人,怎地偏在這上頭犯了糊塗?”孫紹祖被他一説,也覺得驚心,便説道:“説起來我當時也沒怎麼衝撞他,是他一心找我的不是來着…難道真個兒是他暗地裏我?”那人問道:“你説來説去,竟是何人?”孫紹祖説道:“如今我也不瞞你了,那人就是寧國府的珍大爺。”那人一聽,變了面,便説道:“孫兄啊孫兄,你這可是聰明一世胡塗一時,這京內,誰不知道寧榮兩府是不能招惹的,府上福廕深厚不説,這數年來,京城內哪個達官貴人跟他們沒有往來?前些子寧國府裏頭那不過是個小輩兒的沒了,鬧騰的多少人知道?那些西寧郡王,北靜郡王,南平郡王…以及諸多的王公大臣們,紛紛地就去弔祭,半個城裏都知道的,可見他們家來頭多大?連這些王侯們都趨之若鶩,你竟然還説是什麼不如從前?我看你將來卻是死都不知怎麼死的!”孫紹祖聽到此處,面如土,一句話也説不出來。那同僚就又説道:“對了孫兄,我聽聞孫兄祖上似乎也是寧國府出身的,按理説應該是極好的,怎麼竟反而得罪了呢…另外,你不是同那榮國府的二姑娘結了親了麼?如是這樣,那府裏珍大爺怎樣兒也不該為難你的呀?”孫紹祖一個字也説不出,憋了半天,只説道:“咳,別提了…”唉聲嘆氣。他同僚就説道:“那孫兄目前想如何?”孫紹祖賭氣説道:“我能如何?真是他想對付我,我又不能跟他硬拼的,只能受着!”他同僚就説道:“孫兄,話不能這麼説,大丈夫能屈能伸,依我看,孫兄是怎麼得罪了他的,找個法兒兜回來就是了,也許哄得那珍大爺高興了,這官兒依舊也就回來了呢,畢竟跟那府裏是親,或者孫兄你攛掇一下,讓她回孃家説一下兒情,也就完了,何其容易的事?”孫紹祖啞巴吃黃連,有苦説不出,別説是替他説情了,他如今哪裏能見到?就説榮國府裏,如今還鬧着跟他和離呢。這樣丟臉之事,一時卻難以説出口來。

此後幾,孫紹祖將傷養的好些了,便出門來,向着榮國府而去。這幾他左思右想,總覺得只是拖着不是個法兒,大丈夫安身立命,還是官職要緊些,若是沒有一官半職的,他真個兒什麼也不是了,家門的名聲也給他墜了。孫紹祖又跟家裏人商量了一番,便想着此事是從開始的,如今便想去榮國府,好歹先將哄回來。

孫紹祖到了榮國府上,進了門,卻見小廝們望着他,有些皮笑不笑的,孫紹祖堂上坐了半晌,正嘿然無味,卻見裏頭轉出來個粉妝玉琢的哥兒,便衝着他行禮,口裏説道:“想必這位就是二姐夫了,有禮有禮。”孫紹祖見他容貌談吐,又聽他如此喚自己,便知道他是榮國府那有名的銜玉而生的寶玉,便急忙笑着行禮説道:“寶兄弟不用客氣。”寶玉冷笑着,將孫紹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見此人倒是還好容貌,只不過因前些子受了傷,得有些兒狼狽,丟了幾分氣勢,寶玉便想道:“人説是‘衣冠禽獸’,如今看來,此人倒是最好詮釋了。”寶玉便説道:“不知你這一番來,是何意思?”孫紹祖説道:“特地來接你二姐姐的。”寶玉説道:“這樣…那你便請回罷,我二姐姐已經不回家去了。”孫紹祖還做不解,只説道:“這是何意?”寶玉冷笑,説道:“我先前因你跟我二姐姐姻緣一場,叫你一聲二姐夫,你別會錯了意,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我二姐姐被你待許久,早涼了心,如今是鐵了心要跟你和離的,前度我哥哥不是同你説了麼?你當我矇在鼓裏呢!”孫紹祖聽他言語利落,眉眼裏也冷颼颼的,心頭也覺得微寒,想道:“人都説榮國府的這寶二爺是有名的腹內草莽,無知糊塗的,怎麼竟全不是這樣子,説話這樣厲害,讓人驚異!”寶玉見他不言,就説道:“我哥哥好言好語同你説,你識相的便應了就好,大家兩相快活,不傷體面!你若不答應也無關緊要,左右我二姐姐是鐵了心不回去了的,免得被你家害死,我們要人也沒出要去,你若是不從,要告官要如何,任憑你去!”孫紹祖聽寶玉訓他,起初還火起,就想發作,然而轉念一想,自己的官職都給革了,如今還拿什麼跟人家抗?便忍氣聲起來,也不辯解。

寶玉本聽説他驕橫跋扈,還以為他能説上兩句,如今見他不言語,知道他心虛卑怯了,因此心中越發鄙夷,兩個正冷言説着,卻見賈璉踱步出來,一見孫紹祖,便出笑容來,上前行禮,説道:“孫兄來了?方才有些事情耽擱了,勞你久侯。”孫紹祖正吃了寶玉的氣,見賈璉一臉風和煦,才鬆了口氣,轉怒為喜,説道:“璉二爺百忙之中來見,我已經不盡。”兩個假惺惺地,權當前回子的不痛快是過眼雲煙。

兩人落座了,賈璉便説道:“不知孫兄所來為何?”孫紹祖就説道:“是來請二姐姐回去的。”賈璉就笑道:“這話糊塗了…孫兄沒睡醒不成?上回我同孫兄説的好好地,若是孫兄答應和離,大家以後不傷體面,仍舊是好好相處的,這回來,我還以為孫兄是想通了呢,怎麼還要廝纏不成?如此不開竅?”孫紹祖一顆心便冷了起來,説道:“璉二爺,先前之事,我有些錯兒,只不過過子都是如此的,磕磕碰碰不免,後我再好好相待她就是了。小兩口兒鬧鬧彆扭,不用就得和離這樣兒罷。”賈璉説道:“瞧您説的,從來沒聽過這樣兒的話,説出去的話還能再收回來不成,我可不是這樣兒的人,孫兄你只説一句,應還是不應?

哦對了,我聽聞孫兄最近好似不怎麼運氣,又是丟官又是捱打的…大概是哪裏做了什麼孽罷,我看孫兄還是及早回頭,若是從了我的説話,或許時來運轉,也不一定呢!”孫紹祖一聽,頓時心便活了起來,他也不是痴子,此刻就知道,自己丟官並捱打之事,怕真的是這寧榮兩府內的人得鬼…然而又如何?這黃連已經吃了,難道能吐出來不成?

孫紹祖此刻也不知該説什麼好…要放,卻有些不甘心,要強硬到底,那官職怕是再不能回來…因此竟有個半天吊的姿勢——不上不下。

寶玉回到怡紅院,想到孫紹祖之事,覺得解氣,又有些鬱郁,又笑又惱,便在牀上滾了滾。花惜見他樂得那樣,卻又時常唉聲嘆氣,就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又叫又笑的,你到底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的?”寶玉説道:“襲人姐姐,你不知道,今兒的事實在有趣的很,咳,先前我不知道,如今見了,才算真個兒明白了,二姐姐那夫君,真真不是個人。”説着,便把今所見所聞同花惜説了,末了只道:“哥哥那一番話,就把他鎮住了,看他那樣兒,倘若是能恢復官職,怕就會真個兒撇了二姐姐了。”花惜就説道:“這不正是咱們求的麼?他要是個識相的就如此罷了。你還為他嘆個什麼呢?”寶玉説道:“我並不是嘆,我只是覺得這人天真真涼薄!”花惜問道:“為何涼薄?”寶玉説道:“先前對待二姐姐不好,如今又為了自己的官職,竟要丟棄二姐姐了…我雖然也不想二姐姐再跟他耗,但看他那副模樣,倒有幾分難受了,嫁了這樣豬狗不如的人,很替二姐姐不值。”花惜説道:“這又有個什麼值不值得呢?這都是命罷了,再説…世間如此的事情多着呢,並不是每個男子都是重情重義的,自有那些狼心狗肺之人,唉…”説到這裏,忍不住便有些慨,就又説道“先不是有句話麼?‘兄弟如手足,子如衣服’,而對孫紹祖這類的男子來説,大概就是‘官職如命,子如破布’了!”寶玉聽了這個,先是有趣,便大笑起來,而後卻皺眉細思,若有所悟。

作者有話要説:嗯嗯,先更了…呼,麼麼大家,以後大概會順利些吧^_^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