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躬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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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紹沒有帶官員前來,進得客廳時身邊就帶着一個京娘,她穿了一件翻領袍服戴着幞頭,當然一看就知道是個女人。

“請陛下上坐。”三個漢子一起鞠躬做拜。

郭紹自然不應辭,便在坐北朝南的椅子上坐下,招呼劉仁瞻等人在下方入座。劉仁瞻道:“謝陛下賜坐。”

郭紹一坐下來,覺得劉仁瞻這裏擺設實在很一般,甚至旁邊的茶几邊緣還有掉漆。劉仁瞻在世上也算一個人物了,當然他的這座院子是官府給安排的;但郭紹也去過大員如樞密使王樸家,同樣是這樣的覺……郭紹以前以為官僚們家應該是十分考究的,但見識後才知道,事實上大部分官邸府還遠如陳佳麗這等商賈講究。陳佳麗家看起來是古樸,卻是心佈置的,刻意為了一種氣質。

這時京娘走到外面去了,然後沒見奴僕馬上獻茶進來。郭紹想起起先出宮時京孃的話,在外不能亂吃東西。

他便不管京娘了,看着劉仁瞻回憶了一番壽州之戰的情形,言語中多有一番惺惺相惜之意。

接着他又立刻注視着林仁肇,帶着頗有欣賞的表情道:“采石之戰,若是南唐國主用林將軍為將,大周軍能不能保住渡口尚且難説,可能會被迫向上遊暫退,陷入長期的消耗戰。可嘆啊!”

林仁肇還比較穩得住,當下便説:“陛下過譽了。就算末將能左右采石之役,或許過程不一樣,戰事結果還是一樣的。”

郭紹又道:“早在先帝第一次伐淮南時,在正谷遇林將軍,便贊曰南唐國有這等武將,淮南不可速圖也。林將軍之才,我早有耳聞。”

旁邊還有一個較為年輕的漢子是劉仁瞻的兒子劉崇,郭紹並未忽略他,當下便一臉恍然道:“當年我帶兵圍壽州,卻被城中人馬出城反攻,毀了許多攻城器械。帶兵突襲的武將是劉將軍?”

劉崇就沒有劉仁瞻那麼淡定了,甚至不如林仁肇,劉崇頓時一臉受寵若驚的動模樣,答道:“正是、正是末將!”

“我當年還是大周武將,就是因為那件事,被立了軍令狀才收場。”郭紹笑道,“劉將軍能出其不意,又有勇氣,勇猛可嘉。”

劉崇故作謙虛道:“下軍令的是家父,末將只是帶兵出城而已……”

郭紹很認真地點頭,興致的樣子。這麼一番寒暄,是為這次會面奠定好的氣氛……他不會冷落每一個有資格見他的人,並且言行能讓下面的人都有種被賞識的錯覺;為官都希望多少被集權上位者賞識,郭紹這樣做也不違背與人相處時的原則技巧,便是讓大家都覺舒服一點。

他起初並不是這樣的人,也不太懂官場規矩。但郭紹是個善於融會學習的人,這些都是他這幾年在古代見識後學到的;而且他不學表面的做派,只去領悟文武官僚們的道,將其融入自己的悟裏,以此來處事……於是現在郭紹常給臣子們的覺,禮數很簡潔隨意,卻又似乎很明白世故。

王樸曾拿古言來説過,治大國如烹小鮮。郭紹本心裏的夢想並未改變,但他逐漸意識到,現在他不再是個武夫、無法再只憑一腔熱血來治國,在這個人治的國度,如果完全不去理解融合舊的東西,是很難有所作為的……比如首先就拉攏不住人,也難以控制。

等到在場的三個武夫都真正受到皇帝的誠意了。郭紹便不做痕跡把話題引向第二個事先準備的步驟。他轉頭看向劉仁瞻,沒什麼廢話,徑直問道:“朕得北漢,今前來,實為專程請教劉公有何高見。”

劉仁瞻頓時欠身拜道:“老朽一個敗軍之將,不敢對朝廷大事指手畫腳。”

郭紹道:“劉公不必謙虛客套了。”

劉仁瞻的表情很嚴肅。專制之下,中樞的權力是非常大的,參與大事決策的話語權也不是一般人具有;史彥超那廝可能對此沒有真正懂,但劉仁瞻能在南唐國那種複雜的朝局下混得風生水起,肯定懂這東西。

現在劉仁瞻不知道東京朝廷究竟在做些什麼,所以建議恐怕不好提。郭紹看重的也主要不是他説什麼,而是讓他明白:能在皇帝面前説,皇帝也願意認真聽。

但是很快的一番話讓郭紹覺得很意外!劉仁瞻能在知情甚少的情況,居然説了很有用的話……

劉仁瞻沉片刻便道:“老朽不才,卻是有兩個拙見。先斗膽問陛下,北漢與南唐國孰強孰弱?”

“南唐國強。”郭紹毫不猶豫道。南唐國再怎麼也具有江南大片地盤,擁兵數十萬,北漢哪來的數十萬兵馬?如果有也沒有糧食養活。

劉仁瞻又問:“那麼,陛下覺得攻伐北漢與南唐國,孰難孰易?”

這下郭紹沉了好一會兒,才道:“還沒打北漢,現在我也不敢確定難易。”

劉仁瞻道:“北漢國國力遠遜南唐,可陛下取國之難,北漢卻不輸南唐,何故?昔南唐國諸臣內鬥烈,很多拖後腿的人;但北漢國雖小而堅,內部較為牢固一心。且北漢國本有久經沙場的兵,自當年高平之戰後,再沒有大戰,如今有重鎮為屏障、養蓄鋭以逸待勞。故這個國家是雖小而堅,是塊硬骨頭。”

郭紹聽得頻頻點頭。

劉仁瞻看了他一眼,抱拳道:“老朽以為,用兵之前可因勢導利,儘量讓自家處於有利、讓敵方處於不利。北漢國內部牢固,就應想辦法離間之;他們以逸待勞,可以先讓其疲勞之。”

“劉公言之有理。”郭紹一句發自內心的贊同。

其實郭紹的想法和劉仁瞻不謀而合,他也是在這麼幹。只不過劉仁瞻畢竟是經驗豐富飽讀兵書的老將,他能很清楚地闡述該怎麼做;而郭紹只是靠分析和篩選策略。

郭紹又道:“劉公一席話,受益匪淺。”

劉仁瞻忙道:“不敢不敢。”

郭紹趁此時機,抓緊時間又推進話題,真誠地看着劉仁瞻:“德軍缺個有大才的大將,劉公是否願意重新披掛,屈尊德軍主將?”

劉仁瞻微微一愣,口道:“據我所知,德軍是淮南降兵選編而成……”

“劉公可知劍南軍主將高彥儔?他是蜀將,同樣可以帶蜀兵的。”郭紹微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也一向看不走眼,高彥儔並未辜負朕之信任。”

劉仁瞻聽罷徑直從椅子上起身,跪伏在地,另外兩個人也跟着行規禮。劉仁瞻道:“陛下躬親至寒舍,以禮相待,又對老臣不計前嫌、信任有加,老臣陛下知遇之恩,願舍此老骨,為陛下效死沙場。”

“劉公快快請起。”郭紹大笑道,“今得劉公,此行足也!二位也平身罷,你們皆可歸劉公麾下,為劉公效命,也為朝廷盡忠。”

“謝陛下恩。”

郭紹笑道:“改劉公再到宮中見面詳談軍機。”

他的心情非常好,得劉仁瞻不僅是得一個將才,還至少得了三萬德軍將士的實力增強……德軍存在幾年了,但這支軍隊的戰鬥力極差,周朝廷並沒有真正得軍心;一旦劉仁瞻出任德軍主將,郭紹預見得到這支人馬會真正變得有用。

這時代的將士就是這個樣子……淮南軍在壽州孤城能抗住幾十萬周軍圍攻,同樣那些人,收編為淮南軍之後就成了一觸即潰的雜軍;因為人們很難對周朝廷派遣的武將建立信任。還有蜀國軍,當初戰鬥力更差,但郭紹用了高彥儔後,就能在淮南抗住猛將林仁肇的衝擊。

郭紹覺得,把有用的人、用到正確的地方,幾個人就能影響幾萬人的表現。

他當即就看着劉仁瞻暗示道:“劉公不必着急,先好好帶兵,我親征之時定會重用。”

劉仁瞻道:“老臣唯遵陛下聖旨。”

郭紹看向林仁肇道:“林將軍這回在劉公麾下,不會被穿小鞋的,哈哈!”幾個人聽罷有些尷尬地陪笑了幾聲。郭紹又對劉崇説:“上陣父子兵,劉將軍追隨令尊,期待如同往昔一般勇猛。”

劉崇一臉道:“末將願效忠陛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郭紹滿意地點頭,心裏琢磨:如此一來,德軍主將劉仁瞻、龍捷軍主帥張光翰都是戰陣經驗豐富的沙場老將,作為符昭序副將,至少不會在具體戰役上出現什麼低級失誤。而符昭序雖然行軍作戰沒看出有什麼才能,卻是一個比較謙遜沉穩的人;加上郭紹當面授過機宜,他只要心裏有數,把握住戰役的目標,控制進退就不會有啥問題。

郭紹清理了一下心裏的人事部署,符昭序是個比較好相處、聽得進別人話的人;劉仁瞻是個識大局的人;林仁肇在作戰時比較執拗、剛愎自用,但恰恰劉仁瞻製得住他。

想了一通,郭紹漸漸安心了不少。

他當下又不動聲地説了一句:“爾等要儘量以大局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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