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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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手袋裡摸索到了那片刀片,她拆開封紙,他只用這個牌子,她記得。雪亮的薄薄利刃,在暈暗的光線裡閃著一星烏藍。她的臉上浮起一個幽幽的笑來,她自言自語:“真美。”烏藍,真美…
她沒有自殺,她換了件衣服就回到公寓去,像平常一樣若無其事的做了一餐豐盛的晚餐,在桌子上放好了燭臺,手裡緊緊攥著一個打火機,關了電燈坐在那黑暗裡等著,等著他回來吃飯,她就把蠟燭點起來…
燭焰也會是烏藍的心,跳動著,忽閃著…
她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他一定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在這裡出現了,所以一推開門,走廊裡昏黃的光線照著她,她像一尊石像一樣端坐在那裡,身上籠著光的黃紗,神秘而美豔,他呆住了。
她盈盈的笑著站起來,輕輕的說:“你回來了?”他的臉大變:“怎麼屋子裡有這麼濃的瓦斯味道?你在做什麼?”她幽幽的笑著,說:“你也聞到了?我真不習慣這個味道。可是…”她舉起手裡的打火機:“我們點上蠟燭吧。”他撲過來搶她的打火機,她含淚笑著,將早已發僵的食指按了下去…
熱…
令人窒息的熱…
“聖歆…聖歆!聖歆…”
“聖歆!”
“醒醒,維,你醒醒,你怎麼了?”他被搖醒了,夜那樣的靜,他還可以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頭的燈開著一盞,他有些茫然的看著近在咫尺的
悉臉龐,
悉的帶著睡意的眼睛,有些訝異的看著他。彷彿是突然之間,他下意識的痙攣著一下子抱住她,長長的吐了口氣,將臉埋進她的髮間:“聖歆,我愛你。”
“你這是怎麼啦?”她有些好笑的推開他:“睡得好好的突然大喊大叫,醒了又這樣莫名其妙。”
“哦,”他的意識在逐漸的清醒,自制力也在一點一滴的回來,一切都回來了…他笑了笑:“我做了個噩夢。”下說:“我去喝點水,你要不要?”
“我不要。”她翻了個身,聲音中滿是濃濃的倦意:“回來記得關燈。”等他回來,她已經睡著了,他還是忘了關燈,廚房那點昏黃的燈火從門上的磨沙玻璃上透進來,朦朧的像是舊曆十二三的月,好雖好,總是殘的。他睜大了眼睛看著,睡意一點也沒有了,他靜靜的聽著身畔她均停的呼
。她睡得真好,她睡覺總是像個孩子一樣,從來就是這樣,她是個沒心機的孩子,不是嗎?她這樣毫無疑慮的相信他,她難道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才是她最可怕的敵人嗎?
他沒有睡好,一進辦公室臉自然就板起來了,秘書們說話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中期業績不佳,他正好在會議中名正言順的發了一頓脾氣,幾個董事經理誠惶誠恐的看著他,他的一腔怒火只好強嚥下去,算了,他們也不是沒有盡力。揮了揮手,助理立刻宣佈“散會。”眾人都是如獲大赦的樣子,魚貫而出。偌大的會議室立即空蕩蕩的了,橡木的桌面打磨得光亮如鏡,反著天花板上滿天繁星一樣的燈光。他打開銀質的煙盒,取出了一枝煙。
黃傑默不作聲的替他點上煙,低低的叫了一聲:“易先生。”卻遲疑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他正沒好氣:“跟誰學的吐吐的樣子?”黃
傑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捱了罵一聲也不吭,只一五一十向他彙報:“經紀行打電話來說,傅小姐買了九千多萬的期指,我想她手頭的資金加上銀行抵押大約也只有這麼多了。”看著老闆沒什麼反應,停了一會才問:“我們是不是要照原計劃進行呢?”他依舊是沉默著,看著指尖嫋嫋升起的蒼白煙霧,太久沒有
過煙了,聞著這味道真有些陌生。過了半晌才說:“我想靜一靜,你先出去吧。”黃
傑的嘴角動了一動,想說話,看了看他的臉
又忍住了,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只讓他聽見了一聲落鎖輕微的“咔嚓”聲。
他隨手將一口都沒有的煙又在菸缸裡掐熄了,他只是偶爾
菸,對於這種不良的嗜好,他一直有能力剋制自己。可是傅聖歆呢,他遲早是要面對的。他得承認,她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不良嗜好,可是…他真的上癮了,如果將她從自己的生命裡完全剔除,自己真的會像當初計劃的一樣無動於衷嗎?
假戲真做是他犯的唯一錯誤,他還有能力改過來嗎?
桌上一個暗紅的小燈亮起來,他有些不悅的按下接聽:“我說過我要一個人呆一會兒。”
“對不起,”秘書小心的回答說:“是傅小姐的電話。”他立即說:“跟她說我還在開會。”再依賴的癮他也可以戒掉。他有這個信心,他是易志維,天底下沒什麼事是他辦不到的。關上內線電話,他站起來,還有大把的工作等著他,東瞿——他締造的商業王國等著他,他創造過神話,當然不會敗在一個凡人手裡。
晚上他特意給自己找了些節目,約了位美麗的服裝設計師吃法國菜,然後再開車上山兜風,最後他在凌晨三點半鐘才回到自己的公寓。
開門的時候,不知為什麼他放輕了動作,幾乎是無聲無息的用鑰匙打開了門,屋子裡黑黑的,可到底是他的家,不用眼睛他也知道哪裡有傢俱,他不會撞到牆上,可是最後他卻走進了書房,關好門才開了一盞小燈,對著鏡子仔細的看看了自己。
他回來之前洗過澡了,他不想讓她見到什麼痕跡,她其實很聰明,事情既然一天沒有揭穿,她就依然還是他最愛的人。他珍愛的、擁有全世界的一切,不會有一絲的不悅打擾她。他有些自欺欺人的扯開領帶。
頂上的吊燈突然亮了,他驚訝的回過頭,不知什麼時候門已經開了,她就站在門口,手還按在燈掣上。有些怔仲的看著他。
最後還是他先開口:“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
“我想等你回來。”他嘴角歪了一下,算是笑了:“下次不要了,這麼晚了,有時候有事我不回來了呢?”她也笑了一笑:“你餓不餓,廚房還有一點稀飯。”
“我不餓,”他有意輕鬆的捏捏她的臉:“你先睡去吧,我洗了澡就來。”她捋了捋鬢邊的碎髮:“你不是洗過了回來的嗎?”她笑了一笑,解嘲似的:“你身上還有洗髮水和浴的味道。”
“聖歆,”他嘆了口氣:“你不高興嗎?對不起。”她抬起眼,幽幽的看著他:“志維…我…只是很害怕。”他打斷她:“睡去吧,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說。”她卻說了下去,艱難的、斷續的:“我不知道…我們還有幾天,幾個小時,或者…還有幾分鐘…幾秒鐘…”
“我累了,我們明天談好嗎?”悲涼的笑從她畔綻開,她的聲音小小的,夢一樣:“明天…我們還有明天嗎?”他的表情幾乎要僵在臉上了,她的聲音還是虛的,夢一樣的,像是大風捲起來的羽
,無能為力的,不由自主的:“你這幾天老是做噩夢,你夢見什麼了?和我有關係嗎,你總是說夢話,好幾次你都叫出我的名字。”她看著他,靜靜的、悲哀的看著他:“我知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或者說,是我的時間不多了,你說過你愛我,就算是真的。可是,你對我的愛也不能夠抹殺一切,你一向恩怨分明,你不會為了我忘掉過去發生過的一切。傅家欠你的,你一分不少都會討回去,金錢上的,人情上的,一分都不會少。我知道的。”
“我想簡子俊和你在這件事上一定是拍擋,也許早就是,他向我透的線索,也許也是你授意的。你一定早就在布這個局了,郝叔來說是兩家公司合謀,從而導致我父親的死,這中間有一家公司是東瞿嗎?”
“易志維,你是個魔鬼,你早就算準了一切,你佈下了天羅地網,只等著傅家人一個接一個的鑽進來,你是想讓我一無所有吧,現在我的確一無所有了,人為刀俎,我為魚。”她閉起眼,眼淚滾滾的落下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她一向比他笨,可是這次她卻太聰明瞭,她就聰明這一回,就夠了,足夠了…
她早就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了他——終於還是連他也失去了,或者,她從來就沒有擁有過他,只是他給她造成了一種擁有的假像…
就像父親的芙蓉簟,她以為就是代表父親,其實什麼也不是,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裡呆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她去做什麼了,他一天一天的拖延著,可是這一天還是來了,他心策劃的天衣無縫的計劃,他早就想看到的結局,他贏了,他應該笑著舉杯慶賀。
遠遠的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音,像是嗑睡的人不當心碰了一下頭,他突然發瘋一樣的衝進隔壁的睡房,窗子大開著,窗簾在夜風中翻飛成巨大的黑翅膀,他撲到了窗邊,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見,底下是黑沉沉的夜
,黑得深得海一樣,海一樣的絕望…
他的手捶碎了旁邊的一扇玻璃,血順著支離的碎紋在往下滴著,他一點也不覺得痛,他只是麻木的站起來,他把他最珍愛的一切毀掉了,他親手扼殺了自己的愛情,最後她是帶著半信半疑走的,她不相信他真的愛她,因為她不相信他會把真愛的人毀掉,連他自己也不信,可是他還是做了。
他徹底的贏了嗎?
他像負傷的野獸一樣咆哮著,他輸掉的是一個世界,一個他再也不會擁有的世界!他有多愛她,只有他自己知道。
血汩汩的順著手腕下來,他像憤怒的困獸一樣絕望著捶打著玻璃:“聖歆!聖歆…”今晚的噩夢,再也沒有人能叫醒他了。
“現在報道特別新聞,著名金融鉅子、東瞿首席執行總裁易志維的女友傅聖歆今天凌晨四時許,在易志維位於天母的豪華公寓中墜樓身亡,原因不明。據警方發言人稱,他們接獲報警後立即趕到現場,並未發現有疑點的線索。而據現場急救醫護人員證實,他們趕到時傅聖歆已經死亡。據警方公佈的情況表明,慘劇發生時易志維先生也在現場,目前東瞿公關部拒絕一切媒體訪問…”
…
“關於東瞿首席執行總裁易志維女友傅聖歆墜樓慘案已有新的進展,目前警方已排除了謀殺及其它的可能,認定這一悲劇是自殺事件,目前易志維仍然沒有接受任何訪問,東瞿公關部呼籲媒介自制,不要去打擾悲痛中的易志維總裁…”
…
“今天是傅聖歆出殯的子,令人失望的是,東瞿總裁易志維並沒有出席葬禮…”
“真可惜。”
“是啊,他從我的書裡翻出她的照片的時候,那眼神我就知道他是真的愛她,可惜他竟然還是下了手。好自制,好毅力,怪不得這十年大風大,他都站得那麼穩。”
“所以恐怕你我還得等。”
“我不介意等,只可惜我以為尋見他唯一的死門,能予以掣肘,沒想到還是失算。”
“其實他的死門應該是你,只不過他永遠都想不到。”
“你呢?你好像鐵石心腸,可是你告訴過我,你曾給過傅聖歆一次機會。”
“是啊,如果她肯真的嫁給我,我便放她一條生路。那可能是她唯一的生路,但她偏偏沒有選。”
“好笑,到死她都是愛他的。”
“其實他亦愛她,但比不上我愛她。”
“你愛她?”
“不信麼?等你遇上你愛的人,大約你就信了。不過,這世上的愛情,無可奈何,身家利益總要排在前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