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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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這真是…真是…蓬蓽生輝啊,您等著,我這就給您張羅座去…”
“不必,”他擺了下手:“我想見你們老闆。”
“見我們老闆?”門房有些不解,來這都是看戲的,從沒有人找過老闆,就連他自己都沒見過老闆幾面。不過最近聽說蘇苑的彤雲坊燒了,那叫一個慘不忍睹,這個蘇老爺該不會是想跟老闆把戲院盤下來以後用作綢緞莊?
“可否引見一下?”蘇繼恆邊木刻般的皺紋動了動。
“呃,這個…好,您隨我來吧。”門房畢恭畢敬的躬著引他向院裡走去。
“…就說蘇三把命斷,來世變犬馬,我要當報還…”清冽的唱腔如凌空飛向夜空的雨燕,化為黑幕上的一點星光。
“好…”叫好聲摻雜著興奮的敲桌子聲幾乎要把緊閉的門拱破。
“七歲紅的戲,蘇老爺不想去看看?”門房試探著問。
蘇繼恆不語。
門房立刻暗悔自己馬拍在了馬腿上,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雖然這七歲紅的戲最招人看,可是她也是蘇苑蘇梓柯的情人。堂堂蘇苑少爺居然和戲子勾搭上了,這蘇老爺的臉上可是沒有什麼光彩,可自己又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是不是今兒晚上吃錯什麼了。
於是不敢再吭聲,老老實實引蘇繼恆從側門而入。
過道漆黑,他不停的提醒著:“蘇老爺,慢點,這邊有個臺階…小心腳下,別閃了腳…”到了二樓,他示意蘇繼恆稍等片刻,自己走到一個包裹得異常厚重的門前,清了清嗓子:“老闆,有人找,是蘇苑蘇老爺…”裡面沒有任何聲響。
他為難的轉回來:“老闆好像不在。”蘇繼恆嘴角一牽,聲音冰冷:“她那個樣子,還會到處走嗎?”他上前幾步,伸手推門。
“蘇老爺…”門房驚惶失:“我們老闆要是知道了…”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闆了,明去雲錦坊吧…”門房愣了愣,立刻大喜過望:“謝謝蘇老闆…”他還想說點什麼,卻突然發現自己不應該待在這裡了,急忙打了千退去。
樓下仍傳來有些聽不清的唱詞和眾人含混的喝彩,襯得樓上更加昏黑一片。
將手放在門上,用力…
門看似厚重,卻輕易被推開了,只發出一聲詭異的“吱扭…”隨著門的推開,一線暗黃的光漸漸擴大,眼見之處只是牆,空白得讓人壓抑。
直到門開了一尺來寬,單調中方出現一絲變化。
那是一絲彩,因為被門板隔著,只lou出繁複的一角,上面鉤金織翠,極盡華麗。
門扇又動了動,華麗便擴大了起來。
那應該是件戲服,迤邐的拖在地上,如一朵在靜夜裡妖嬈的牡丹。
“既然來了,還在門口站著幹什麼?”如果說這件戲服是妖嬈的牡丹,那麼這個聲音就是深藏在牡丹花下千瘡百孔的枯葉,不僅滄桑,還帶著一股子陰氣。
蘇繼恆進了門,面無表情的打量著背對自己而坐的人。
那是個女人,一個有著對於任何男人來講都極具殺傷力的背影的女人。
女人似乎本不在意他的存在,只是認真的照著鏡子,一手捋起寬大的袖子,一手伸向妝奩裡取支綴滿
蘇金光爍爍的簪子。
她的手很纖細,隨意翹著的手指如蘭花般嫻美。
她將簪子cha到髮髻,又左右扭了扭脖子,似是對鏡欣賞,或考慮是否要給簪子換個更合適的地方。
但她彷彿很滿意,於是又拈起一隻細長的眉筆,勾畫娥眉。
這個角度看不到她的臉,也看不到她面前的鏡子,只能看到眉筆的一端在她的臉側移動。
“謝平蝶,別來無恙…”畫眉的筆沒有停,乾啞怪異的聲音斷續傳來:“蘇老爺,認錯人了吧?”
“謝平蝶,二十年前是揚州醉仙樓的紅牌姑娘,擅唱曲,引了無數豪門公子,而最讓他們
罷不能的她不盈一握的纖
。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
,陶氏居的陶八百曾專門提了字送給你,我記得…你一直是掛在
頭的…”
“蘇老爺好記,我以為在蘇老爺心中只有紫裙一人而已,卻不想竟把個不入
的謝平蝶也記在心上…”
“謝姑娘你忘了,當年你和紫裙可是最好的姐妹…”
“姐妹?”謝平蝶的筆停了停,終於放在了桌上:“再好的姐妹情也敵不過蘇苑大少爺的一番深情啊…縱然我那麼讓她小心你,她還是身不由己的栽進去了,得現在不知所蹤。不過,人都說她是因為蘇家不讓她進門才走的,可是我不這麼認為,依你蘇家的慣例,應該不這麼簡單吧?的確,蘇家的產業可是比一個女人誘人多了。”
“在你眼中,蘇家就那麼不堪嗎?”謝平蝶輕哼一聲:“蘇家堪是不堪,關我什麼事?”
“不關你事?”蘇繼恆挪了挪腳步,似是要保持得更悠閒些:“那蘇梓柯是怎麼回事?”
“呵呵,”謝平蝶的輕笑聽起來分外古怪:“他是你蘇苑的少爺,怎麼倒問起我來?”
“他真的是我蘇苑的少爺嗎?我看,他倒更應該是陶八百的兒子吧!”蘇繼恆的眼睛出利光,緊緊打在她的背上。
“哈哈哈…”謝平蝶的狂笑似在屋內颳起一陣卷地的秋風:“蘇老爺,難道你忘了,陶千里已經死了,當年你追到平鎮,不是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我懷裡的嗎?那天,天是陰的,風很大,孩子的小臉髒髒的,他臨走時閉上眼睛,只說了句‘我好冷’,我說‘睡吧,睡了就不冷了’,他就真的睡了,哈哈…”
“以前我只聽說過起死回生,不曾想有生之年竟能親眼看到!”謝平蝶收住笑:“是不是賊做多了就容易疑心生暗鬼呢?”蘇繼恆一點都沒有生氣,語氣倒更加悠閒起來:“當年,醉仙樓的紫裙和謝平蝶並稱‘揚州雙豔’,美貌超群技藝湛,最重要的是氣節清高。我和陶八百就是在醉仙樓認識的,雖然只是一面之緣,卻深深為陶兄的風采所折服,而當時被折服的似乎不僅僅是我吧?”
“陶老爺是個仗義的人,若不是他,當年我就被那群地痞給欺侮了…”
“如果我告訴你,那群地痞是他事先安排的呢?”
“不可能!”謝平蝶一掌拍在桌子上,背影發抖。眉筆在桌邊轉了轉,終於堅持不住的落在地上:“只有你們蘇苑的人才能使出這種下手段!”說到這,她又笑了:“果真是蘇苑的人,竟然又要使離間計了,你以為我還是當年的謝平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