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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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件事,讓我意識到我所愛的本語,美麗動聽的
本語已經開始崩壞。作為作家的您應該阻止這種悲劇的發生才是。我希望您要知道羞恥,在這麼貴的書里居然會出現這種不堪入目的詞句,這對讀者來說真是莫大的損失,讓他們
覺自己的錢簡直就是在打水漂。
這次我實在是太生氣了,覺不寫點什麼實在無法平息心中的怒氣。不過對您來說這也算是一次警告,讓您知道自己寫出這種愚蠢的詞句會讓熱愛
本語的讀者有多麼生氣,並且有人會當面指出你的錯誤。
亂筆亂文,望見諒。
草草笹森恭子因幡沼耕作先生原來如此,雖然這封信寫得有些苛刻,但還保持了適度的禮節。因幡沼耕作對這封信的回應並非通過信件寄給笹森恭子,而是以雜文的形式刊登在雜誌上。吉敷取過那本封面上寫著“小說h”標題的雜誌。這本是七月號,他在目錄上尋找因幡沼耕作的名字,然後翻開那一頁。
近來的無禮讀者因幡沼耕作我當了快二十年的作家,有很多愉快的經驗和值得欣的成就
,但同時也碰到過很多令人
到氣憤的人和事。要問怎樣事會讓我
到氣憤?舉個例子,有一次我參加一個名義上是為我召開的書友會。一開始大家討論的氣氛十分平和,但說著說著會場的氣氛就開始發生變化,到最後討論的主題居然變成對我批判。每次只要我不做反抗,一味地謙虛,事態必定會轉變成如此。
他們對我的作品吹求疵,當著我的面以強硬的態度質問我,只要我一旦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們就會連珠炮似的不停向我發問。我有時真不清楚他們幹嘛要這樣攻擊我。怎麼說呢,我的小說是有不足的地方,比如得出的結論牽強,或者某些地方使用的資料過時了等等,這我都不否認。但我想問的是,那些批評我的人,難道在看的作品時沒有獲得樂趣嗎?我寫的小說我自己最清楚。而且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們,每一本小說都是我投入時間和
力,花心血寫出來了。
但那些人對此卻視而不見,他們忽視那些有價值的部分,卻在一些極其無聊的繁枝末節上大做文章,死拽著一些小瑕疵不放。一旦找到了讓自己不順眼的地方,他們就如獲至寶,並以此為利器向我發起進攻。
我記得有一次,有個讀者一臉憤憤然,鼻子裡著
氣走過來對我說:“因幡沼先生,你的作品太短了,實在是太短了!”他說的是我那部小有名氣的作品《吾愛說強》。我見他氣得臉都青了,而且緊握成拳的右手還在不住地發抖。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在下何德何能居然寫出一部小說把您給氣成這樣啊?
“我知道了,多謝賜教。”我這樣回答他,然後打算換一個話題,但他還不罷休,又說了一遍“因幡沼先生的作品太短了,如果寫長一點必定是一部傑作。”來表示他的憤慨。
這次輪到我不了。你說的沒錯,那部作品如果寫他個十幾二十萬的,出版後看上去的確很厚實,標題和內容也很吻合。但這只是你的一己之見。你認為寫得太短了,到時候寫長了難保沒有人會跳出來說我寫得太長了。所以你讓我這個作者除了
謝你的賜教,還能再多說些什麼?
難道你想讓我把你的意見裝在腦子裡,並且在寫下一部作品的時候拿出來用?說不定我下一部作品還是那麼短呢?我有這樣的預。難道你希望我像你保證,下一部作品我一定寫得很長很長?
反正就像這樣一來一去,我終於搞明白了他們想幹嘛。他們不是來找我發表意見的,而是希望我道歉。
說得簡單一點,作家這個職業在社會上多少有點知名度,錢賺得也比一般人要多一點。這就難免會讓某些心狹窄的人
到心裡不平衡。他們會在自己的夥伴面前叫住你,因為你多少也算個人物,他們這麼做會
到很有面子。然後他們會探探你這傢伙好不好惹,等確定你也不是那麼可怕時,就開始說些尖酸刻薄的話讓你下不來臺。一旦你
出慘兮兮的窘相,他們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平
裡的那些煩心事兒也一掃而光,真是心情舒暢,心情舒暢啊。
說白了他們就是來找找碴的。所以作家面對這種情況只能像政客那樣拼命忍耐,乖乖地出笑臉,說說客套話,稍有不慎便會被對方當成狂妄之徒。
我是受夠了,可不願再被別人當成白痴耍。所以像這種招待是能不去就不去。碰到不得不去的場合,說話也絕不客氣。輪到自己說話的時候,一張嘴底氣絕對要足。臉皮厚一點沒關係,就把自己想象成什麼大人物那樣,最好能讓底下的人指著你議論紛紛,那你就算成功了。那這樣做的效果如何呢?好得你簡直不敢相信。接受提問的時候,你看那些人,要多低聲下氣有多低聲下氣,臉上都笑呵呵的,對我說話也是客客氣氣。對此我恍然大悟啊!所謂本人就是那種不被給他點顏
看看,他絕不會拿正眼瞧你的傢伙。一味地尊重對方,到最後對方就會像特價賣場的主婦一樣得寸進尺。
唉!作家這類人對一般的本人來說,是一種微妙的存在。本來也不限於作家,什麼政治家啊,大明星啊,反正只要算得上是名人,在
本人看來就覺得不順眼。而在名人中,作家作為知
的代表,所受到的怨懟也是最多的。如果表現得友好一些,對方就開始找你的缺點,挖你的牆角,盤算著怎麼幹才能把你拽到和自己相同的地位。如果表現得兇一點呢?對方立刻乖乖地服從統治。
和讀者見面或許還能來這麼一招,但是書信來往就沒轍了。所以我經常為此大動肝火。一般的讀者有一種看法,他們認為作家寫的書就要和現代國語教科書一樣,不能有半點語法上的錯誤,必須是準確無誤的。他們為什麼會這麼想呢?據我推測,大概他們覺得同樣是寫在紙上的字,為什麼自己的寫的文章沒有任何商業價值,而你們這些被稱為作家的傢伙些的東西卻被印刷成書,可以賣很高的價錢?在這個平等的社會中,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由此他們便心生妒意,繼而對作家產生了敵意。
但說句實話,如果真的用心去寫那種只有語法完美,但內容卻奇爛無比的東西,到時候應該不會有人寫信來抱怨了吧,因為肯定連賣都賣不出去。
在這種讀者來信中,最氣人的是女讀者的來信。換成男
讀者,就算我這裡真的犯了一些不該犯的錯誤,他們也不會寫一些很偏
的話,頂多是指出那些缺點,同時也會肯定我作品還是有很多值得閱讀的部分,而且他們信中的措詞也十分有禮貌。但女
讀者就不這樣,只要他們發現針尖大小的錯誤,就會歇斯底里般的怒不可遏。繼而全盤否定我的人格,否定我過去所有的作品,說我沒有當作家的資格。反正我在她們眼裡只要一個地方寫錯了,就會被當成垃圾作家看待。那些女人就只會寫這種信。
思來想去,我覺得她們會寫這樣的原因信歸結底還是沒有自信的表現。她們大概會像,這種人明明和自己是同樣的水平,憑什麼他就能當作家在人前這麼吃香啊。於是她們越想越氣,越想越氣。到後來氣血衝頂,不寫點什麼實在難以發洩這股妒火。
一開始讀到這種信的時候,我真是被嚇得不輕啊。心想自己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值得您如此生氣啊。到後來一看…什麼啊,不就是這點事麼。
最近這種來信是越來越多了。我有時候在想,這種現象是不是本的語文教育所帶來的呢?
這幫人對挑刺是樂此不疲。一旦在書本上發現了和通常用法有所出入地方,簡直樂得就像瘋了似的,然後他們會將這股喜悅化為“憤慨”以寄信的形式向作者發洩。他們看書的目的和開卷有益的神
本是背道而馳,只要在書裡找到了與語法不符的地方,就像找到了寶貝似的,以此向作者發難。
我們的語文教育不正是如此嗎?我想上學的時候,大家做錯題的時候應該沒少挨老師的訓吧。現在的語文教育本不講究什麼體味文學的
髓和美
,試題也竟出些選詞填空之類,讓你在空格里填上“於是”、“而且”、“因此”這樣的問題。
倒不是說這樣的練習就不重要了,但在語文教育中一味地強調找別人的錯誤,大家為分數而努力挑刺,其結果是,在這種教育體制下成長的學生一個個都被培養成了在別人文章裡挑刺的天才。
這些傢伙對別人的文章說三道四可都是能手,但自己本就寫不出像樣的文章來。我看了一下他們寫的信,
覺就是詰屈聱牙,行文古怪,文法句式上都沒什麼錯誤,但就是沒什麼中心可言,也
本看不出所要表達的思想和主題。最近喜歡寫這種東西的年輕人可是越來越多了。
這些人自己寫不出像樣的東西,他們把力都投入到專挑別人文章的錯誤,其實是在下意識地迴避自己的文章成為別人的攻擊對象。
我最近就收到一封類似的來信。信裡說我的作品裡有“去ら化”的用詞和句子,她看了以後覺非常不愉快。不愉快,嗯…但看他信裡的措辭,遠遠不止“不愉快”這麼簡單,
本就是把我當做瘋子來看待。而且寫這封信的也是個女人。
看完她的信後,我連忙和幾個相的編輯聯繫,問他們有關“去ら化”的問題。結果這幾家大出版社的編輯在對書稿進行校對的時候,
本就沒注意過這方面。而且還有好幾個編輯反過頭來問我“去ら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