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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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能在這裡久留了”安娜微笑著回答雖然她臉上帶著微笑但是科爾孫斯基和主人從她的堅定的聲調裡都聽出來她是留不住的了。
“不實在說我在莫斯科你們的舞會上跳的舞比我在彼得堡整整一冬天跳的還要多呢”安娜說回頭望著站在她旁邊的弗龍斯基。
“我動身之前得稍稍休息一下。”
“那麼您明天一定要走嗎?”弗龍斯基問。
“是的我打算這樣”安娜回答好像在驚異他的詢問的大膽;但是當她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中的壓抑不住的、戰慄的光輝和她的微笑使他的心燃燒起來了。
安娜·阿爾卡季耶夫娜沒有留下用晚餐就回家去了。
二十四“是的我是有些令人討厭的可憎的地方”當列文從謝爾巴茨基家出來向他哥哥的寓所走去的時候他想。
“我落落寡合。這是驕傲人家說。不我並不驕傲。假使我有點驕傲我就不會使自己落到那種地步了”他想像著弗龍斯基他幸福、善良、聰明而又沉著決不會陷於像他今晚所處的那種可怕的境地。
“是的她一定會挑選他。這是一定的我不能埋怨誰也沒有什麼好埋怨的。都是我自己不好。我有什麼權利以為她願意和我結成終身伴侶呢?就是什麼人我算個什麼?是一個誰都不需要、對於誰都沒有用處的一無可取的人呀。”於是他回想起他哥哥尼古拉愉快地沉浸在這種回憶裡。
“他說世上的一切都是汙穢醜惡的這話不是很對嗎?我們對於尼古拉哥哥的判斷未必很公平吧?自然照普羅科菲——他只看見他穿著破大衣帶著醉意——的觀點看來他是一個讓人看不起的人;但是我所知道的他的確兩樣一點。我瞭解他的心靈而且知道我和他很相像。而我竟沒有去探望他倒來赴宴到這裡來了。”列文走到路燈下看了看寫在袖珍簿上的他哥哥的住址於是僱了輛馬車。在赴他哥哥寓所的長途中列文歷歷在目地回憶著他所知的他哥哥尼古拉一生中的一切事件。他想起他哥哥在大學時代和在畢業後的一年中間怎樣不顧同學們的譏笑過著修道士一般的生活嚴格地遵守一切宗教儀式、祭務和齋戒避免各種各樣的歡樂尤其是女
;後來他又怎樣突然變得放蕩起來他
結上一班最壞的人沉溺於荒
無度中。隨著他想起了他
待小孩那樁不名譽的事件:他從鄉下帶了一個小孩來撫養在盛怒之下這麼兇狠地毆打了他以致由於他非法毆傷人而受到控告。他又回憶起他和一個騙子的糾葛他輸給那騙子一筆錢付了一張支票過後他又把他告了告他欺騙了他(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替他付的就是這筆錢)。接著他又想他怎樣為了在街上擾亂公共秩序而在拘留所裡關過一夜。他想起他為了沒有分給他應得的一份他母親的遺產而企圖控告他的長兄謝爾蓋·伊萬諾維奇那件可恥的訴訟和以後他到西部地方任職的時候為了毆打當地長老而受了審判最後那樁不名譽的事件…這一切都是叫人十分厭惡的但是列文並不覺得那麼厭惡像那些不瞭解尼古拉不瞭解他的經歷不瞭解他的心腸的人們所必然會
覺到的那樣。
列文想起了當尼古拉在虔敬的時期齋戒修道和禮拜的時期當他求助於宗教來抑制他的**的時候大家不但不鼓勵他反而都譏笑他連列文自己也在內。他們打趣他叫他“諾亞”1“和尚”等到他變得放蕩起來的時候誰也不幫助他大家都抱著恐怖和厭惡的心情避開他——1見《聖經·舊約·創世記》。上帝因人類犯罪而洪水毀滅了全人類只有諾亞和他一家人在方舟中得救。
列文覺得不管他哥哥尼古拉的生活怎樣醜惡在他的靈魂中在他的靈魂深處卻並不比輕視他的人們壞多少。他生來具有放蕩不羈的氣質而且才智有限這並不是他的過錯。而他始終是想做好人的。
“我要把一切都告訴他毫不隱瞞我要使得他也毫不隱諱地說話我要向他表示我愛他因此也瞭解他。”當列文在將近十一點鐘抵達他寫下地址的那個旅館的時候他暗自下了決心。
“在樓上十二號和十三號”門房回答列文的詢問。
“在家嗎?”
“準在家。”十二號的門半開著從裡面一線燈光中飄浮出來廉價的劣等菸草的濃霧傳來列文所不悉的聲音;但是他立刻聽出來他哥哥在那裡;他聽見他的咳嗽聲。
當他走進門口的時候那不悉的聲音在說:“那全靠辦事有多麼
明和
練來決定。”康斯坦丁·列文朝門裡面望了一眼看見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短外衣、頭濃密的青年還有一個穿著沒有翻領也沒有套袖1的
布連衣裙的麻臉女人坐在沙上卻看不見他哥哥。康斯坦丁想到他哥哥和那麼一些奇怪的人一起生活心裡
到劇烈的創痛。沒有誰聽到他的腳步聲康斯坦丁脫下套鞋聽見那位穿著短外衣的先生在說些什麼。他在談某種企業——1當時上
社會的婦女在領子和衣袖上總是圍著一些白
的東西。
“哦該死的特權階級”他哥哥的聲音回答咳嗽了一聲。
“瑪莎!給我們拿晚飯來並且拿點酒來如果還有剩的話;要不然就出去買去。”那女人起身走到隔斷外面看見了康斯坦丁。
“有一位先生尼古拉·德米特里奇”她說。
“您找什麼人?”尼古拉·列文的聲音生氣地說。
“是我”康斯坦丁·列文回答向亮處走來。
“我是誰?”尼古拉的聲音更加生氣地說。可以聽到他急忙地起身絆了什麼東西的聲音;列文在門對面看到他哥哥那雙吃驚的大眼睛和那高大瘦削的佝僂身材那樣子他是那麼悉但那怪相和病態卻又使他驚訝。
他比三年前康斯坦丁·列文最後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更消瘦了。他穿著一件短外衣他的手和寬大的骨骼似乎越大了。他的頭變得稀疏了那和以往一樣直的鬍髭遮到嘴
上那和以往一樣的眼睛奇異和天真地凝視著來客。
“噢科斯佳1!”他突然叫道認出了他弟弟他的眼睛喜悅得閃著光輝。但是就在那一瞬間他回頭望著那青年把他的脖頸和頭痙攣地動了一下好像領帶勒痛了他似的這種動作康斯坦丁是那麼悉;於是一種異樣的表情狂暴、痛苦、殘酷的表情浮
在他的憔悴的臉上——1科斯佳是康斯坦丁的小名。
“我給你和謝爾蓋·伊萬內奇寫了信說我不認識你們也不想認識你們。你有什麼事?你們有什麼事?”他完全不像康斯坦丁想像的那樣。康斯坦丁·列文想到他的時候把他格中最壞而又最討厭的部分就是使人難以和他相處的地方忘記了而現在當他見了他的面特別是看見了他的頭的痙攣動作的時候他就想起這一切來。
“我來看你並沒有什麼事”他畏怯地回答。
“我只是來看看你。”他弟弟的畏怯顯然使尼古拉軟化了。他的嘴顫抖著。
“哦這樣嗎?”他說。
“那麼進來請坐。要吃晚飯嗎?瑪莎拿三份晚飯來。不停一停。你知道這位是誰嗎?”他指著那位穿短外衣的先生向他弟弟說“這是克里茨基先生從我在基輔的時候起就是我的朋友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他自然受到警察的迫害因為他不是壞人。”於是他依照慣常的習癖向房間裡每個人環顧了一下。看見站在門邊的女人要走的樣子他向她叫道“等一等我說。”帶著康斯坦丁悉的他那種不善辭令、語無倫次的樣子他向大家又環顧了一下就開始對他弟弟說起克里茨基的經歷來:他怎樣為創辦貧寒大學生互助會和星期
學校而被大學開除;1他後來怎樣在國民學校當教員以及他怎樣又被那裡趕走後來還吃了一場官司——1星期
學校是為工廠的工人舉辦的學校。十九世紀七十年代的革命者把星期
學校看做“到民間去”的一種形式。一八七四年警務部長巴林伯爵向沙皇亞歷山大二世遞呈了報告《革命宣傳在俄國的勝利》星期
學校就受到嚴厲的監視。許多大學生因為參加星期
學校的工作而被大學開除。
“你是基輔大學的嗎?”康斯坦丁·列文對克里茨基說為的是要打破隨之而來的難堪的沉默。
“是我是基輔大學的”克里茨基生氣地回答他的臉變得陰沉了。
“這個女人”尼古拉·列文打斷他指著她說。
“是我生活的伴侶瑪麗亞·尼古拉耶夫娜。我把她從院領出來的”他這麼說時又扭動了一下脖子。
“但是我愛她而且尊敬她誰想要同我來往”他補充說提高聲調皺起眉頭“我就請求他愛她而且尊敬她。她就和我的子一樣反正是一樣。這樣你現在就明白你在同什麼人
往了。要是你以為降低了自己的身份那麼好你就給我出去。”他的眼光又搜索般地在所有的人身上掃過。
“我為什麼會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呢我不明白。”
“那麼瑪莎叫他們開晚飯來:三份伏特加和葡萄酒…不等一等…不沒有關係…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