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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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選出來的省貴族長和獲得勝利的新派裡的許多人當天晚上部在弗龍斯基家聚餐。
弗龍斯基來參加選舉一方面是因為在鄉下覺得無聊而且為了向安娜宣佈一下他的自由的權利也因為要幫助斯維亞斯基競選好報答他在地方自治會選舉會上為弗龍斯基所花費的那番苦心主要是為了嚴格地履行他所承擔的作為貴族和地主的全部義務。但是他絲毫也沒有想到選舉這件事會引起他那麼大的興趣會使他這樣動心或者他竟然能做得這樣好。在地主貴族***裡他完全是個新人但是他分明很成功;而且他認為他在他們中間已經獲得一定的勢力這倒是的確的。而這種勢力是由於他的財富、爵位由於他的老朋友希爾科失——一個在財政部供職而且在卡申省創辦了一家生意興隆的銀行的金融家——借給他的城裡那幢富麗堂皇的宅邸;由於弗龍斯基從鄉間帶來的手藝高明的廚師;由於他和省長的
情——他們從前是同窗好友而且弗龍斯基甚至還庇護過他;而主要是由於他待人接物不分厚薄的那種單純的風度很快就使得大多數貴族改變了認為他傲慢無禮的成見。他自己覺得除了娶了基蒂·謝爾巴茨卡婭的那個狂妄傢伙懷著偏
的惡意aproposdebot-tes1對他講過一大堆不得要領的蠢話以外他所結識的每個貴族都變成了他的擁護者。他看得清清楚楚而其他的人們也都公認涅韋多夫斯基的成功他曾出了很大的力。如今在自己的宴席上慶祝涅韋多夫斯基當選弗龍斯基由於他的候選人榮獲成功而
到一種得意的快
。選舉這件事使他
到那麼大的興趣以致他開始想在三年後再選舉的時候如果他結了婚他自己就要參加競選就好像賽馬師為他賺了一筆賭注他渴望親自去賽馬一樣。
現在他在慶祝他的賽馬師的勝利。弗龍斯基坐在席上他的右坐著年輕的省長——侍從將軍。對其他的人說來將軍是一省之王莊嚴地致過開幕辭講過話而且像弗龍斯基看出來的在好多出席會議的人身上喚起了肅然起敬和卑躬屈節的心理;但是對弗龍斯基說來他是小“馬斯洛夫·卡特卡”——這是他在貴胄軍官學校裡的綽號——在他面前覺得很不自在而弗龍斯基竭力設法mettreasonaise2的人。在弗龍斯基的左坐著的是少年氣盛、子執拗、相貌陰險的涅韋多夫斯基。弗龍斯基對他是坦率而有禮的——1法語:無緣無故地。
2法語:使他自在。
斯維亞斯基輕快地忍受了他的失敗。對於他說甚至都不算什麼失敗像他舉著香檳酒杯親口對涅韋多夫斯基說的再也找不出更好的擔當得起貴族應該遵循的新方針的代表人物了。因此所有正直的人如他所說的都站在今天勝利的這方面為了這種勝利而
到慶幸。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也很高興因為他快活地消遣了一番而且人人都心滿意足。在佳餚美饌的宴席上又紛紛提到了選舉大會上的曲。斯維亞
斯基令人笑地模仿前任貴族長的聲淚俱下的講話而且轉身對溫韋多夫斯基評論說:閣下應該採取一種截然不同的、比眼淚複雜的審核基金的方法!另外一個善於說俏皮話的貴族描摹前任貴族長如何為了打算舉行的舞會特地招聘了一批穿長統襪子的僕役如果新貴族長不舉行由穿長襪的僕人侍候的跳舞會的話現在只好把他們都打回去了。
在宴會中間他們不斷對涅韋多夫斯說:“我們的省貴族長”而且稱他為:“閣下”這話說得很使人高興就像新娘被人稱為“madame”1和冠上她丈夫的姓一樣。涅韋多夫斯基故意裝出不僅毫不在乎而且很看不起這種官銜的神情但是他顯然高興得飄飄然了而且在剋制著自己以免出和他們所處的這種新的自由主義環境很不適合的喜悅神情——1法語:夫人。
用餐的時候了好幾個電報給那些關心這次選舉的結局的人。興高采烈的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拍了一個電報給達裡婭·亞歷山德羅夫娜內容如下:“涅韋多夫斯基以二十票之差當選。祝賀。請轉告別人。”他高聲口授了一遍說:“得讓他們高興一下!”但是達裡婭·亞歷山德羅夫娜接到這封急電只嘆息一聲又費了一個盧布而且明白這又是酒席快結束的時候乾的事。她知道斯季瓦有個
病每逢酒席快結束的時候就“fairejouer1etè1égraphe1”——1法語:亂打電報。
一切包括上等的筵席和美酒——都不是從俄國商人那裡買的而是直接擊國外輸入的舶來品——都是名貴、純粹而可口的。那一小圈人大約有二十來個人是斯維亞斯基從思想一致的、自由主義的新活動分子裡挑選出來的也都是聰明而體面的人物。他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為了新貴族長為了省長為了銀行家而且也為了“我們的和藹可親的主人”而乾杯。
弗龍斯基心滿意足。他從來沒有想到在省裡會這樣有趣。
宴會快結束的時候大家越歡暢了。省長邀請弗龍斯基去赴為了·弟·兄·們而舉行的義演音樂會那是由他那位想和弗龍斯基結識的夫人一手安排的。
“那裡要開舞會你可以見識見識我們省裡的美人!說真的真是妙極了!”
“notinmy1ine”弗龍斯基回答他很喜歡這個說法但是微微一笑答應要去。
當大家都已經離開餐桌在香菸的時候弗龍斯基的聽差端著擺著書信的托盤走到他跟前。
“是由沃茲德維任斯科耶專差送來的”他帶著意味深長的眼說。
“真奇怪他多麼像副檢察官斯文季茨基啊”有個客人用法語品評那個聽差說同時弗龍斯基皺著眉頭在看信。
信是安娜寄來的。還沒有看信他就知道內容了。原來指望選舉大會五天之內會結束因此他答應了星期五回去。現在是星期六了他知道信裡一定是責怪他沒有準時回去。他昨天晚上寄走的信大概還沒有到。
信的內容果然不出他所料但是形式卻是出人意外的使他格外不痛快。
“安妮病得很重。醫生說可能是肺炎。我一個人心亂如麻。瓦爾瓦拉公爵小姐幫不了忙卻是個障礙。前天和昨天我一直盼望著你回來現在我派人去看看你在哪裡你怎麼啦。我本來想親自來的但是知道你會不高興因此又變了主意。給我個回信我好知道怎麼辦。”孩子病了她反倒想親自來!女兒病了還有這種敵對的語氣!
選舉的單純的歡樂和他必須返回去那種沉悶的、使人覺得成為累贅的愛情以其鮮明的對照使弗龍斯基到驚異。但是他非回去不可於是乘上頭一班火車當天晚上就回家去了。
三十二弗龍斯基動身去參加選舉以前安娜考慮到每次他離開家他們都要大鬧一場這隻會使他疏遠她卻維繫不住他因此下定決心儘可能剋制住自己以便鎮靜地忍受這次離別。但是他來向她告別時凝視著她的那種冷酷而嚴峻的眼光傷了她的心他還沒有動身她的寧靜的心境就被破壞了。
後來獨自一人又沉思了一陣那表示他有自由行動的權利的眼光她像往常一樣結果總是意識到自己的屈辱。
“他有權利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想到哪裡就到哪裡。不但可以離開而且可以遺棄我。他有一切權利而我卻什麼都沒有。但是他既然知道這個他就不應該這麼做!不過他究竟做了什麼呢?
…
他帶著一副冷酷嚴峻的神氣望著我。當然這是不明確、不可捉摸的不過跟以前太不相同了而那種眼光卻意味深長得很哩”她沉思。
“這種眼光表示他開始冷淡了。”雖然她確信他已開始對她冷淡了但是她仍然是毫無辦法怎麼也不能改變她和他的關係。就像以往一樣她只能用愛情和魅力籠絡他;而且也像以往一樣她只有白天用事務夜裡用嗎啡才能壓制住萬一他不愛她了、她會落個什麼下場的那種恐怖的念頭。不錯還有一個方法:不抓牢他——除了他的愛情她什麼都不需要了——卻更接近她把自己放到他不能遺棄她的境地中。那種方法就是離婚再和他結婚。她開始渴望辦這件事而且打定主意只要他和斯季瓦一提她就同意。
抱著這種想法她孤獨地過了五天就是他去參加選舉大會的那五天。
散步同瓦爾瓦拉公爵小姐聊天參觀醫院主要的是閱讀看了一本又一本就這樣消磨了時光。但是第六天馬車伕沒接到他空車回來的時候她覺到她再也壓抑不住想念他和要知道他在做什麼的念頭了。剛巧那時她的小女兒病了。安娜照顧她但是就是這事也分散不了她的心特別是因為病情並不嚴重。無論她怎麼努力她也不愛這小女孩而且不能裝出愛她的樣子。將近黃昏的時候孤零零一個人安娜為了想他而膽戰心驚因此打定主意要到城裡去但是又好好想了一想就寫了弗龍斯基已經收到的那封自相矛盾的信沒有再看一遍就派專差送走了。第二天她接到他的信因為自己寫了那封信而後悔莫及。她深恐又看到臨別時他投給她的那種冷酷眼光特別是當他知道了小女孩的病情並不怎麼嚴重的時候。但是她還是高興給他寫了那封信。安娜現在已經承認他厭倦她了而且懷著惋惜的心情拋棄自由回家來;但是儘管如此她還是高興他要回來了。隨他厭倦好了但是一定要讓他跟她在一起好讓她看見他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她坐在客廳裡在燈光下閱讀泰納1的一部新著傾聽著外面的風聲隨時隨刻盼望著馬車的來臨。好幾次她都以為聽到了車輪聲但是每次都錯了;終於她不但聽到車輪聲而且還有車伕的吆喝聲和門廊裡沉悶的轟隆聲。就連獨自玩牌的瓦爾瓦拉公爵小姐也證實了這一點於是安娜臉泛紅暈立起身來但是並沒有下樓去像她前兩次那樣卻站住不動了。她突然因為欺騙了他而到羞愧但是更害怕的是他要如何對待她。受了傷害的心情已經消逝了她現在只害怕他的不悅的神
。她想起小女孩昨天就完全康復了。為了她剛一出信她就痊癒了她很生她孩子的氣。隨後她又想到他來了。想到整個的他、他的手、他的眼睛都來了。她聽到他的聲音。忘記了一切她快活地跑去
接他——1泰納(1828—1893)法國曆史學家批評家及作家。一八七o年泰納表了《論理
》一書。
“哦安妮怎麼樣?”當安娜跑下來的時候他仰望著她怯生生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