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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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文還回想起多莉和她的孩子們中間最近生的一件事情。孩子們無人照管在蠟燭上煮起覆盆子來像噴泉似的往嘴裡倒牛。他們的母親覺了他們在玩這種把戲就當著列文的面教導他們說這種搗亂給大人們添了多少麻煩都是為了他們費力淘神如果他們打碎了茶杯他們就沒有東西用來喝茶如果他們潑了牛
他們就沒有東西吃會餓死的。
孩子們聽他們的母親說這些話的時候所的平靜的、無
打采的不相信的神情使列文大吃一驚。他們傷心的只是他們的有趣的遊戲被打斷了母親所說的話他們一個字也不相信。他們不能相信因為他們想像不出他們所能享用的分量而且也想像不出他們所糟蹋的就是他們用來維持生活的東西。
“這全是自然而然得來的”他們心裡想。
“這一點也沒有意思一點也不關緊要因為過去是這樣將來也會這樣永遠都會這樣。這事用不著我們心都給我們準備好了;但是我們卻要明一些獨特的、新奇的花招兒。所以我們就想起來把覆盆子放在杯子裡擱在蠟燭上煮而且想把牛
像噴泉一樣互相倒在嘴裡。這很有趣而且很新奇一點也不比用杯子喝差哩。”
“在理智上探求自然力的意義和人生的目的的時候難道我們難道我不都是這樣做的嗎?”他繼續想下去。
“當人通過一種對於人來說是新奇而不自然的思路給導向一種他早已知道的、而且他確切知道少了就活不下去的知識的時候所有的哲學理論不都是這樣的嗎?事先就知道人生的主要意義像那個農民費奧多爾那樣確切無疑而且一點也不比他清楚只想憑著靠不住的推理方法回到盡人皆知的題目上去這在每個哲學家的理論展上不都是顯而易見的嗎?
“哦假定丟下孩子們不管讓他們自己去取或者去做碗碟去擠牛以及諸如此類的事。他們還會淘氣嗎?不他們會餓死的!哦假定丟下我們讓我們懷著滿腔熱情和思想卻沒有上帝和造物主那種概念或者完全不明白什麼是善不瞭解道德上的惡的意義那將會如何!
“沒有這些概念就不用想建立起任何東西來!
“我們只想破壞因為我們神上是滿足的。我們的確像小孩子一樣。
“我和農民共有的那種可喜的知識只有它才給了我寧靜的心情的那種知識是從哪裡來的呢?我是從哪裡得來的?
“我是受信奉上帝的觀念教養大的是一個基督徒我的一生中充滿了基督教所賜予我的神上的幸福我的身心盈溢著這種幸福而且依靠它生活可是我卻像個孩子一樣不瞭解它想破壞它那就是說我想要毀壞我用來維持生活的東西。但是隻要一到生命的緊要關頭我就像孩子們飢寒
迫的時候一樣我就轉向了‘他’而且我還不如那些因為淘氣而挨母親責罵的孩子我不覺得我的那種幼稚的胡鬧想法是對我不利的。
“是的我所知道的東西我不是憑著理智知道的而是因為賜給我了顯示給我了而且我是從記在心裡的、由於信奉教會所宣佈的主要的東西而知道的。”
“教會?教會?”列文重複說。他翻過身去用胳臂肘撐著身子開始眺望遠方望著正朝那邊的小溪走來的一群牲口。
“可是我能夠相信教會傳的全部道理嗎?”他想著想用各種各樣能夠破壞他現在的平靜心情的事情來考驗自己。他故意回想著一向最使他覺得奇妙和惑不解的教會的教義。
“創造世界?不過我怎麼解釋生存呢?用生存嗎?什麼都不用嗎?還有魔鬼和罪惡呢?我怎麼說明罪惡呢?
…
救世主呢?
“但是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而且除了對我和對所有的人都講過的什麼都不可能知道。”於是他現在覺得沒有一條教會的教理能夠破壞主要的東西——就是作為人類唯一天職的、對於上帝和對於善的信仰。
教會的每條教義與其說是表示為個人需要而服務的信念不如說表示為真理而服務的信念好。每一條教義不但不會破壞這種信念而且在完成那種在世界上不斷地出現的偉大奇蹟上是萬不可少的這種奇蹟使得每一個人千百萬各各樣的人:聖賢和愚人、兒童和老人、農民們、利沃夫、基蒂、國王和乞丐都可能確切地瞭解同樣的事情而且構成一種
神生活只有這種生活才值得過只有這種生活才是我們所看重的。
仰臥著他現在凝視著那高高的、無雲的天空。
“難道我不知道這是無限的空間而不是圓形的蒼穹嗎?但是不論我怎樣眯縫著眼睛和怎樣使勁觀看我也不能不把它看成圓的和有限的;儘管我知道無限的空間但是當我看到堅固的蔚藍的穹窿的時候我毫無疑問是對的比我極目遠眺的時候更正確。”列文不再往下想了只是好像在傾聽正在他心裡愉快而熱切地談論著什麼的、神秘的聲音。
“這真的是信仰嗎?”他想幸福得不敢相信了。
“我的上帝我謝你!”他說嚥下湧上來的嗚咽用雙手擦掉滿含在眼睛裡的眼淚。
十四列文直視著前方看見一群牲口隨後又看見套著他那匹烏騅馬的馬車還有那個走到牲口跟前正同牧人說什麼話的車伕;隨後他聽見附近出車輪的轟隆聲和光滑的馬的鼻息聲;但是他是那麼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裡因此他並不奇怪為什麼車伕會到他這裡來了。
當車伕離得十分近了招呼他的時候他這才想起來。
“太太派我來接您。您的哥哥和另外一位先生來了。”列文坐上馬車接過韁繩。
好像大夢初醒一樣列文好久都清醒不過來。他凝視著那匹肥壯的馬它跑得連被韁繩磨傷的部和脖頸都冒出汗來而且凝視著坐在他身邊的車伕伊萬於是回憶起他正盼望著他哥哥想起來他
子大概為了他久久不回去而不放心了他試著猜想同他哥哥一道來的那位客人是誰。他哥哥、他
子和那位不知名的客人現在在他的心目中似乎都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他覺得他和所有的人的關係現在都會改變了。
“我和我哥哥之間現在決不會再有那種老橫在我們之間的疏遠態度了不會爭論了和基蒂永遠也不會口角了;對那位客人不論他是誰我都會是親切而和善的;和僕人們和伊萬一切都會兩樣了。”拉緊硬的韁繩勒住那匹焦急得噴著鼻息、似乎只想要奔跑的駿馬列文不住地扭過頭來望著坐在他身邊的伊萬伊萬空著兩手不知做些什麼才好不斷地把他那被風吹起來的襯衣按下去列文極力想找個藉口好和他談話。他本來想說伊萬把馬鞍的肚帶勒得太緊了但是這聽起來好像是責備的話而他是希望說些親切的話的。但是他又想不起別的話可說。
“請靠右邊走那裡有一截樹樁”車伕說揪了揪列文拉著的韁繩。
“請你別碰我不要教我!”列文說因為車伕的干涉而惱怒了。就像往常別人的干預總使他惱怒一樣他立刻就憂愁地覺到他認為他的心情接觸到現實時他的態度馬上就會改變的那種推論是多麼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