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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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笑,史密遜。可是你要注意,那個愛爾蘭人是對的,他並不是胡扯。那句‘比他孃的另一個更好些’將會毀掉這個國家。不信咱走著瞧。”
“可是照您這樣說,您的兩尊家神也應受到譴責嘍?是誰為大多數人的幸福祈禱來著?”
“我並不反對大多數人的幸福,問題是我們怎樣得到幸福。我們沒有‘鐵的文明’時不是照樣過得快活?”(“鐵的文明”這兒指鐵路。)“那時我還是個小夥子呢。你要給大多數人帶來幸福,但總不能揠苗助長吧?”查爾斯有禮貌地輕聲說了句贊同的話。格羅
正好觸及到了他伯父覺得同樣
銳的問題。他伯父的政治主張跟格羅
完全不同。許多在十九世紀三十年代曾為“改革法案”奮鬥過的人,在三十年後轉而反對改革。他們覺得機會主義和兩面派是這個世紀的致命弊端,結果他們身上產生了具有威脅
的妒嫉和反抗
神。或許由於這位一八o一年出生的醫生確實有點奧古斯都式的仁愛,他過分地認為,進步要靠有秩序的社會…所謂秩序,就是對他現有的一切毫不干涉。
這就使他既接近法西斯式的邊沁,而更接近自由主義者伯克。②不過,他那一代人對“新英國”以及一八五o年以後長期經濟繁榮時期崛起的政治家持懷疑態度,也並非毫無道理。許多年輕人,從查爾斯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到馬修·阿諾德那樣名聞遐邇的年輕人,都同意他們的看法。不是聽說似乎已改變了宗教信仰的迪斯雷利,在臨終時居然為猶太死者低聲禱告嗎?那個徒有其名的演說家格拉斯通,在現代政治史上不也只是個含糊其詞、模稜兩可的大師嗎?不也是個說話的巨人、行動的矮子嗎?最高階層的人物講話時閃爍其詞、不知所云,這是最糟糕不過的事…呃,看樣子應該改個話題了。查爾斯問醫生,他是否對古生物學興趣。
奧古斯都(公元前3…公元4),古羅馬第一位皇帝。
②艾德芒德·伯克(729—797),英國政治家。
“快地說吧,不
興趣,先生。我還不想破壞剛才那頓晚飯所引起的興致。我倒喜歡研究現代生物。”他坐在高背椅子上,對查爾斯微笑著。‘我們只有對生者研究得更透徹時,才能去研究死者。”查爾斯接受了對方的反駁意見,趁機說道:“前幾天我聽說當地發生的一件事情,它使我跟您有些同
。”他故意停了一下。
“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我想您知道的肯定比我多。”說到這裡,他到自己這樣轉彎抹角,可能反而暴
出自己並非偶然談及此事,於是急忙說:“聽說她名叫伍德拉夫,在波爾蒂尼夫人府上做事。”醫生用帶柄的鐵托盤託著玻璃杯,眼睛望著托盤。
“噢,對,可憐的‘悲劇人物’。”
“我說話可能不夠謹慎,不過我想問一下,她是您的病人嗎?”
“這個麼,我關心波爾蒂尼夫人,因此不允許有人說她的壞話。”查爾斯偷著瞥了醫生一眼。醫生眼鏡後面的眼睛裡閃出了一道深恨波爾蒂尼夫人的兇光,這肯定不會錯。年輕人微微一笑,低下頭來。
格羅醫生伸手捅了捅壁爐。
“對外面海灘上的化石,我們知之甚少,而對發生在那姑娘內心的東西就更不瞭解了。最近,有位聰明的德國醫生把憂鬱症分成了幾種類型。有一種他叫作中。所謂中
,他指的是先天
的,即生來就有悲傷的脾
。另一種叫作陣發
,即在某種情況下會變得憂傷。這一種,我想你懂得,我們大家有時也會患上的。第三種叫作模糊
憂鬱。所謂模糊
,意思是那個可憐的醫生自己也搞不清楚發病的原因。”
“她是陣發,是不是?”
“呃,別急,難道她是第一個被拋棄了的青年女子嗎?我告訴您,萊姆鎮有十來個這樣的姑娘。”
“都是象她那樣被無情地甩掉了嗎?”
“有些姑娘的情況比她還糟呢。可是現在,她們照樣快快活活地過子。”
“那麼您把伍德拉夫小姐劃在模糊一類裡?”醫生沉默了半晌才說:“十個月前,我被請去給她看病…您知道,這是我跟您私下說說…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
病:她無緣無故地哭泣;不用問,只要看看她的眼睛就知道患的是憂鬱症,一清二楚。我知道她的事情。我瞭解塔爾博特夫婦。那件事發生時,她在他們家當家庭教師。我想,病因是很清楚的…在莫爾伯勒大院住上六個星期,不,六天,就足可以把任何一個正常的人
進瘋人院。我只對您說,史密遜。我是個不開化的老頭子。我盼著那所虔誠的宮殿燒成灰燼,連同它的主人一起燒成灰燼。要是我不在灰燼上跳快步舞就不算人養的!”
“我想我會跟您一起跳的。”
“肯定不光是我們。”醫生狠狠地了一口煙。
“全鎮子的人都會去跳的。不過,咱們還是接著談那個姑娘吧。我為她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不過,我當時看得出,只有一個辦法能治好她的病。”
“讓她離開這兒。”醫生連連點頭。
“半個月以後的一天下午,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見她,她正朝防波堤走去。我叫住她,把她帶到家裡,對她那個關心勁兒就象她是我最喜歡的侄女一樣。誰知言者諄諄,聽者濛濛。天哪,史密遜,她本不為所動!似乎我不是在跟她談話!我在埃克斯特有位同行。他是位和藹可親的人,有個賢惠的
子,四個象天使般的孩子,當時他正在尋找一位家庭女教師。這些我都對她講過了。”
“這麼說來她不想離開這兒?”
“一步也不肯離開。情況就是這樣。塔爾博特夫人心地善良,開頭她想請伍德拉夫小姐回去,可是她硬是不肯,反而進了她明知是閻王殿似的人家。她硬是找了個把僕人當成奴隸對待的女主人,硬是找了個那麼棘手的差使。她鐵了心,怎麼都勸不動她。說來您不會相信,史密遜。你就是請她去當女王,給她一千鎊的年金,她也會搖頭拒絕的。”
“可是…我覺得真是難以理解。剛才您提到的她拒絕的事情,正是我們前些子也考慮過的。歐內斯蒂娜的母親:“老弟,歐內斯蒂娜的母親就算樂於助人,恐怕也是白費勁兒。”他朝查爾斯苦笑一下,起身從爐邊的鐵架上提起酒壺,斟滿兩人的杯子。
“哈特曼醫生是個好人,他說過一些類似的病例。有一個給人印象很深的病例,那是個寡婦,一個年輕的寡婦,住在魏瑪,丈夫原來是騎兵軍官,死於一次野外訓練事故。你看這兩個人的情況是不是相似?那女人十分悲痛。傷心嘛,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史密遜,誰知她沒完沒了,年復一年地悲痛絕。家裡原有的一切東西都不準動。那個死人的衣服仍掛在衣櫥裡,菸斗仍舊擺在他常坐的椅子旁邊,甚至他死後不明情況的人給他寫來的信也…擺在那兒…”醫生指了指查爾斯身後的暗處。
“在那兒,跟那個相同的銀盤子裡放著。信都發黃了,還是沒有打開,年復一年地在那兒放著。”他頓了頓,朝查爾斯笑笑。
“您的菊石當中從來不會有這樣神秘的事情。以上是哈特曼告訴我的。”醫生站在那兒,低頭望著坐在那兒的查爾斯,向他伸出一個指頭,強調說:“情況似乎是這樣的:憂鬱已變成了那個女人的嗜好,正象鴉片成了一個鴉片老客的嗜好一樣。現在您明白了吧?她的悲傷已變成她的樂趣。她甘心情願作個犧牲品,史密遜。您和我望而卻步的地方,她卻要大踏步前進。她已經給鬼了心竅啦,懂嗎?”他再次坐下。
“愚蠢,真是愚蠢。”兩人都沉默了。查爾斯把菸蒂扔進了火爐。它燃燒了一會,變成了灰燼。他準備提下一個問題,但沒有勇氣抬頭望著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