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霜刃擊秋風誰有不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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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個兒女情長的微妙心事兒,又豈是多讀些禮樂詩書,便可猜懂的?
因此,醒言想憑那短短几句警醒話兒,便想讓蕊娘途知返,卻顯得實在是有些單純了。想那蕊娘,眼下與那胡世安胡公子,正是兩情濃熱之時;更何況蕊娘本就心
堅一,更是將一縷情絲兒,牢牢栓在她情郎身上。
說起來,饒這蕊娘端莊自持之名再著,卻究竟是個女之身。俗話說,這青樓夜冷、章臺路滑,別看現在是車水馬龍,滿目的繁華;一旦待那年齒再長上幾歲,到那芳華搖落、容顏老去之時,那後半世孤苦無依的悽愴景況兒,又豈只是“寂寞”二字可以繪得?
因此,這青樓之人唯一的出路,便是希冀趁自己顏未衰之時,尋得一可靠人兒,把那終身託付——這是所有青樓女子,最體面、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條正經出路了!
——但,尋常來這青樓鬼混的男子,又有幾個能夠託付真心?風恩客,走馬章臺,俱只為尋個樂子,解個乏兒;又有誰會真正願意費錢費鈔,來替姐兒贖身?——即使有那一時惑於姿
而許諾出錢贖人的子弟,卻也往往捱不過那些所謂的清言物議。
因此可想而知,現下這蕊娘,好不容易碰上個願意救她脫離火坑的痴情公子,又怎會不對他死心塌地?更何況,這位胡世安胡公子,不僅人物風,為人更是又知情,又識趣,真個是曠世難得的佳偶——可以說,這位現下常在賭坊出沒的胡公子,在蕊孃的眼中,簡直就是個完美無瑕的玉人兒,是她世界的全部了!值此時也,蕊娘真個是有耳也聾,有目也盲,又如何能聽得進旁人的半句逆耳之言?
——也許,醒言在她的眼中,只不過是個和孩童隔層壁的少年罷了。
因此,方才蕊娘那番反應,儘管醒言有些想不大通,卻實在是完全合情合理。………少年正自悶坐,卻又聽得那門扉響動。抬頭看時,原是那小丫鬟兒,又蹩進房來,扯住他問長問短。
原來,小丫鬟將那片詩偈遞給蕊娘之後,卻見她看罷面沉似水,雖然片字不語,但兒心中已然知得不妙——定是那醒言哥哥詩中,言語有啥衝撞之處了。因此,心裡擔著憂兒的小丫鬟,便尾隨而至,在一旁候著。待蕊娘離開之後,便也進得屋來,問問醒言那蕊娘有沒有如何怪責於他。
聽得兒好心相詢,醒言雖然正自憋氣,卻也還是順著話兒,跟她支吾遞答了幾句。
雖然搭著話兒,少年卻有些神思不屬。
瞅著眼前還在努力安著自己的小姑娘,醒言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麼的想念一個多月前,那位曾與他同心協力的少女,居盈…
“居盈,居盈…”乍想起那居盈小丫頭,醒言忍不住在心裡,又將這個名字反覆唸叨了好幾遍。
居盈那輕言淺笑的可愛模樣,在醒言腦海中逐漸浮現。少女前後那兩般妍媸有別、但俱都宜嗔宜喜的容顏,不時在醒言眼前搖晃、替。
被那蕊娘之事得有些神思恍然的少年,在想起居盈之時,心裡倒是似有所動,好像得著某種啟示。只可惜,那也只是剎那間的靈光閃現;待他凝神特地去想時,卻再也抓不住那片刻的靈機。
“得…還是甭費力勞神的去想啦!”醒言用力搖了搖腦袋,似是要將這些煩心的事兒,全都從頭腦裡甩掉。
“呵呵…~想來那蕊娘和胡公子如此恩愛,俺這一外人又何苦去多事?被那蕊姐姐叱責一頓,也是應該!”
“也許,確實是俺將事兒想得太嚴重了吧?呵~正應了那句話,‘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想不到俺也當了一回庸人——難道俺原來不是!哈~”醒言自嘲了一番,跟自己開著玩笑,那心情也隨之變得輕鬆了許多。
——醒言的生活,似乎又回到它原本的軌道;有些無聊,但蠻愜意。
現在,醒言也央得那樓中和善的姊妹,依著那把無名舊劍的尺寸,替他縫了一條布套。醒言便拿這條布套作鞘,將那把有些愛鬥氣兒的古劍裝起。
平常,醒言便也學著那些個江湖豪客±家子弟的做派,在街上搖擺閒逛時節,將那新撿得的舊劍,斜背在身後裝幌子——畢竟是少年心,醒言頗覺這樣顯得威風凜凜,比較好玩!
當然,這劍倒也並非只拿來當擺設。醒言在那閒暇之時,也去那季傢俬塾,跟著塾中的季老先生,略略學些劍術。
原來,在那季傢俬塾之中,倒也不完全只侷限於禮樂詩書;那御之道,也是稍有涉獵。季老學究教授的塾課之中,原本便有那劍術課兒。當時辦塾理念頗重兼收幷蓄,這種課程安排並不值得奇怪。
當然,由這位德高望重的季老先生來教授的劍術,絕不可能是那種血腥氣十足的弒人之術。那老頭練起劍來,姿態雍容優雅,舉手投足之間徐疾適度;再配上他那副長鬚苒苒≯袖飄飄的模樣,遠遠望去倒似是神仙一般——也許,將季老先生的劍術稱之為“劍舞”來得更為恰當些。
不過,無論這稱謂倒底如何,若是真個演練起來,倒也能強身健體、活絡筋骨。因此,那些學生學起來,倒也是樂此不疲。
以前醒言因為家貧,買不起合適的刀劍,便拿那竹木削就的假劍充數;那木劍舞動起來,雖然頗具規模,但手底的覺,總覺著有些不得勁。待得大上幾歲,也便羞於再拿那玩物一般的木劍
練;因此,說起來醒言已經很久沒去參加劍術課了。
現在少年無意撿得這把舊劍,雖然看起來頗為樸拙,但好歹也是把真劍。因此,若得些閒暇,醒言也就顛顛的跑去跟季先生學劍,倒也頗能打繁間。
這下午,在花月樓後院的那塊花園空地上,醒言又將季老先生近
所授的那套劍術,演練了一遍。收劍立定,覺著身上頗有些爊熱,醒言便將那劍貼住自己的面頰,
受著從劍身上傳來的一絲宜人清涼。
“呵~若是那在那鄱陽湖上,將這劍擱在陳魁那廝的脖項之上,估計效果會更好吧?哈哈!
…
”受到劍身傳來的絲絲冰涼,醒言忍不住這般放肆的想著。呵呵,那夜與居盈小姑娘無間合作,一起威嚇那為非作歹陳大班頭的經歷,端的是歷歷在目。
“呀!”剛想起這事,醒言心中便是猛然一動!
——原來,少年終於想到,這幾天飄忽在他心底,那種若有若無、想抓又抓不住的念頭是什麼:“…蕊娘那事,既然好生勸諫無效——那俺何不故技重施!”原來,醒言雖然那諷諫蕊娘受挫,表面似已是風平
靜。但在他內心裡,疾惡如仇的少年,卻實在放不下那蕊娘之事。縱然給自己想出千般理由排解,但心思機
的醒言,卻始終還是難以說服自己,相信那胡公子對蕊娘姐姐是真心相待。醒言實在是騙不了自己——很多時候就是這樣,有些事兒也許相信之後,對自己頗有好處;於是便很想讓自己相信——可偏偏,這些事兒自己就是相信不了!
雖然,蕊娘那對少年如此疾言厲
,但醒言生
隨和,並不計較;反倒是每每想到,那蕊姊姊最後若被騙得人財兩空,那對她而言,將是何種的痛苦!
因此,雖然表面上一如舊,但內心裡,醒言卻時時在琢磨著,如何才能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兒,讓現下仍對那涼薄之徒深信不疑的蕊娘,早
清醒過來——現在,似乎終於有了些頭緒。
剛從那鄱陽舊事中得到些啟發的少年,似是頓然得到解脫。望了一眼不遠處蕊娘所居的樓舍,醒言呵然一笑,將那手中之劍在秋風中用力揮了揮,然後便轉身離去。
在少年身後,那秋樹枝頭孤零零吊著的最後一片黃葉,似是再也抵擋不住那如刀似劍般的肅殺秋意,無奈的從那高高在上的枝頭墜離,在蕭瑟秋風的裹挾下,飄搖、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