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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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幹什麼、快放開她,你是誰?”沈智被兩個男人拉扯,最先收回手的是唐毅,然後他對著面前的男人揮出了第一拳,德國人的怒氣終於被了起來,艾瑞克也放開沈智,出拳打了回去,兩個年輕的男人在深夜的街道上毆鬥,拳頭落在體上的聲音令人害怕,沈智尖叫起來“別打了!”衝到他們身邊,雙手去拉。那兩人已經打紅了眼,哪裡看得到她的舉動,混亂中她被掃到一下,撲跌在地上,摔得一聲悶響。

“小智!”唐毅立刻在她身邊蹲了下來。

艾瑞克扶著膝蓋氣吁吁,一身狼狽,眉角都破了,沈智抬起頭,掙扎著對他說“你先回去吧,艾瑞克,對不起,明天我會跟你解釋的。”艾瑞克看了他們倆一眼,金的眉緊緊攏在一起,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留下唐毅與沈智,黑暗街道上孤零零的兩條影。

“為什麼?”唐毅再次開口,啞著聲音,一字一字都像是被萬噸巨石碾過那樣沉重。

沈智已經站起來了,並不看他,將臉轉向另一個方向,黑的頭髮垂下來,蓋住兩側臉頰,兩道厚重的簾那樣。

“我們分手吧。”她開口,字字清晰。

“為什麼?”他仍是那三個字,一隻手抓著她的手臂,指節腫脹不堪,但那些微的疼痛是他完全覺不到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痛如輪絞,身體內能夠支撐自己的部分寸寸斷裂,眼前的一切仍是黑的,而那黑變得濃烈如潑墨,瀰漫四散,漸漸連近在咫尺的沈智都被噬進去,他看不清她了,他再也看不清她了。

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用盡了全力,但依然不能夠,那撕心裂肺的覺在體內肆得她緊緊閉上了眼睛,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冰冷的。

“為什麼?因為我終於知道,什麼才是我應該享受的生活,艾瑞克可以帶我出國,可以給我最好的一切。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我再也受不了跟你在一起過這種窮子了,你知道嗎?我再也受不了了!”他聽到了,但那一個個字都漂浮在空中,又讓他無法拼湊到一起,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眼前模糊一片,但他仍沒有放手,那一手指像是生了,牢牢嵌在她的手腕上。

沈智咬著牙,再次開口“唐毅,你知道我要怎樣的男人嗎?我要他雄心壯志,我要他功成名就,我要他讓站在他身邊的我與有榮焉,讓我為了他驕傲,現在的你能嗎?不能的話,你就走吧。”他不語,死死地抓著她,只剩下這唯一一個動作。

沈智再次手,用盡全力,成功後的巨大反作用力讓她幾乎踉蹌倒在地上,但她竭盡全力穩住身子,掉頭就走。

唐毅沒有再追上來,他已經看不到,也聽不到了,他覺得自己是陷在一個可怕的夢魘裡了,而這夢魘即將成為不可逆轉的現實,再沒有一個人可以叫醒他。

曾經的一切如同一列光速列車,在沈智面前瞬而掠過,唐毅走了,離開這個城市,離開她。她知道他會走的,但她是怎麼熬過之後的那段子的?她已經記不起,不,是她刻意忘記了,那樣的痛苦,只要她還有一絲清醒與正常,便不想讓回憶再折磨自己第二次。

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中斷回憶,但是臉頰一暖,是他伸出手,像過去無數次所做的那樣,掌心合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撫摸了她的臉。

這個動作跨越了他們倆之間那片深闊綿長的空白時空,將他的年少時光忽而拉回,掌心溫軟悉的觸覺讓他想嘆息,而他也真的嘆出來了,長長的一聲。

“對不起,小智,我明白了,對不起。”沈智猛地睜開眼,淚盈於睫。

時隔多年,他坐在她的面前,對她說,對不起,我明白了,對不起。

為什麼要抱歉?又有什麼是值得抱歉的?抱歉又有什麼用?這世上從沒有可以重新來過的事情,她已經回不去了。

她曾經用一種任何人都不能理解的辦法成全自己的愛情,將其永遠凝固在生命的某一個時間段裡,而那些讓她眷戀的、不捨的、不願放手的時光,她早已知道,自己是回不去的了。

直脊背,向後仰頭,一隻手伸上來,將他的手按下去,緩緩地回答了一個字。

“不。”唐毅所有的動作停住。

“不。”她又重複了一遍,目光著他的,那是一種痛楚之後的鎮定,讓人不能用任何言語去安

他與她對視,許久才又開口“你過得好嗎?我看到…我一直想問你,你是不是過得不好?”

“你不需要關心我過得好與不好。”

“可上一次。”

“上一次我們都錯了。”沈智打斷他“我們不應該那樣,還有,我不知道你媽媽對你說了些什麼,但當初與你分手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任何人無關。”

“我見到了艾瑞克,他仍在那家公司,他說你辭了職,再也沒有與他見過面,還有,你從未接受過他的追求。”

“那又怎樣?”他的話讓她有被扯掉一切保護的覺,沈智在膝蓋上的雙手握緊了。

“你知道的,我原本並不想走。”

“是,我知道,我也知道,因為這樣留下來的你,一定會在遭遇坎坷,到不如意的時候,後悔,懊惱,然後責怪所有當初成為你留下的原因,包括我。”

“怎麼可能?我都沒有告訴過你,我有那樣一個機會。”

“但我知道了!”

“是我媽媽告訴你的。”

“她只是說出了事實。”

“你覺得我會因為自己的不如意責怪你?在你眼裡我是這樣的人?”

“你是個人,是個人就會這樣,換了是我,我也會。”

“什麼是不如意?窮嗎?我又不是沒有窮過,你忘了嗎?”沈智語速飛快“是,你窮過,年輕的時候窮是資本,是你發奮的動力,可沒人想要永遠窮下去,永遠在最底下生活。你看看你現在,留洋海歸,知名設計師,國際大獎得主,住最好的房子,開最好的車子,看到的都是笑臉,如果不是這樣,如果多年以後,你仍舊住在骯髒的棚戶區,做最勞累的工作,拿最微薄的薪水,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升遷或者小利與人齷齪相見,你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嗎?”唐毅再也說不出話,而沈智說完這一長串之後也無以為繼,一瞬間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許久之後,沈智才又一次開口“唐毅,我想你知道,當年離開你,無關他人,是我一人的決定。是我害怕了,害怕總有一天會被你怨恨,總有一天要面對我們之前情的改變。今天我的生活如何,全由自己選擇,絕不是你的責任,即使我想要改變現在的生活,也不該是因為你,更不能是因為你,你明白嗎?”他深深氣,這些字像是有實體的子彈,一顆顆打在他身上。

是啊,沈智已經選擇了自己的生活,那麼他在做什麼?他還想要做什麼?

“今天我來見你,只是親口想告訴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們不需要見面,也不應該再見面。”沈智說完就站起來。

“小智。”他也站起來,伸手想去拉她,但身體不知被什麼力量牽絆住,手指已經堪堪觸到她的手臂,只是一寸之間,竟再也無法向前。她低頭,目光落在他停頓在自己身前的手上“你還想說什麼?唐毅,我有我的家庭,你也有了未婚,不是嗎?”唐毅目光一黯,沈智背過身去,他突然開口,問了最後一句話。

“那麼,你愛他嗎?”沈智沉默,數秒之後才答“這不重要。”說完下樓而去,腳步匆匆,再也沒有回過頭。

直到上了出租車,沈智才開始呼,憋得太久,嘴都是麻的,簡單的一個路名說了兩遍,司機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她,眼神奇怪。

電話響,她竟不敢看那屏幕,直到司機提醒“小姐,你有電話。”她不得不低頭看了一眼,不是唐毅,是鄧家寧,她的丈夫,鄧家寧。

“沈智,你在哪兒?午飯吃過沒有?”自從沈智回到家之後,鄧家寧把她看得益發緊,電話不斷,沈智還並沒有高升到擁有獨立辦公室的級別,格子間裡,丈夫時不時打來的電話總是令人側目,前幾沈智與一個同事接材料上出了點問題,沈智還在道歉,對方已經一句話扔過來。

“有老公疼的到底不一樣,像我們這種靠自己做到死的,不敢不小心啊。”噎得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喂?沈智?是不是信號不好?”鄧家寧不停說話。

“吃過了,正回辦公室。”

“吃什麼了?那是什麼聲音?你在車上?去很遠的地方吃飯了?還坐車?”鄧家寧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沈智回答她願意回答的部分“在出租車上,我說了,正回辦公室,有事嗎?”鄧家寧也意識到自己是在追問了,以他與沈智現在岌岌可危的關係,他絕不想用這幾個問題怒她,是以立刻改了語氣“沒事,就跟你說一聲,晚上我回來吃飯,我媽說晚上燉豬腳,我跟她說過,你最愛吃這個。”沈智“嗯”了一聲。

掛斷電話之後,沈智有片刻的失神,雙手握著電話,攏在膝蓋當中,久久都沒有動彈。

一邊的司機又用眼角餘光看她,大概覺得這女客十分之古怪。

沈智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但她已經選擇了,那一年,她選擇離開唐毅,然後,她選擇了嫁給鄧家寧,再然後,她選擇了忍下去。

她與鄧家寧可以沒有情沒有愛情,那麼多的齷齪之後,她甚至不想要這個男人碰她,但他們有了安安,安安就是她的血他的,這個孩子就是他們之間斬不斷的血緣,沒有孩子,夫就是兩個獨立的個體,有了孩子,這兩者之間才會產生所謂的聯繫,這種聯繫,才是讓她忍下去的本源!

再一次,她要離婚的決絕在他們父女在晨光中的對視中退卻了,為了安安,她不能不給這個男人一次機會,給這個婚姻一次機會。

那麼,你愛他嗎?

唐毅的話,言猶在耳。

又怎麼樣呢?這世上多的是無愛的婚姻,愛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女兒是否需要她為她保留這段婚姻!

沈智咬著牙,在自己的手機上,將唐毅的號碼設定為拒絕來電,就連短消息,也一併拒絕,然後閉上眼,關上耳朵,合起心,將他的表情、聲音還有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抹掉,乾乾淨淨地,從自己的生命中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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