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隻影向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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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不言不動,如同變做了一個木偶,任憑相柳擺佈。

白雕一直向著大荒的東邊飛去,半夜裡,居然飛到了清水鎮。

相柳帶著小夭走進一個普通的民居,對小夭說:“我們在這裡住幾。”小夭一言不發地縮坐到榻角。

相柳問:“你很恨我阻止你嫁給赤水族長嗎?”小夭蜷著身子,抱著腿,頭埋在膝蓋上,不說話。不管恨不恨,這是她欠他的,他來索取,她就要還。

相柳看小夭不理他,說道:“廚房裡有熱水,洗澡嗎?”小夭不吭聲。

“你隨便,我去歇息了。”相柳轉身離去。

他的一隻腳已經跨出門檻,小夭突然問:“你什麼時候知道我要成婚?”也許因為頭埋在膝蓋上,她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像是從極遠處傳來。

相柳沒有回身,聲音清冷:“兩個月前。”小夭的聲音有些哽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相柳的聲音越發冷了:“你有資格問我為什麼嗎?易的條件早已談妥,我提要求,你照做!”小夭不再吭聲,相柳頭未回地離去,門在他身後緩緩合攏,發出輕輕的一聲響。小夭想起,她在海底昏睡時,每次兩扇貝殼合攏,也會發出類似的聲音。小夭的淚悄無聲息滑落。

一夜未閤眼,天矇矇亮時,小夭覺得頭疼得厲害,輕輕走出屋子,去廚房裡打熱水,打算洗個熱水澡。

脫衣服時,看到大紅的嫁衣,,小夭苦笑,不知道父王、哥哥、外爺知道她逃婚後,會如何反應。小夭看塌頭有一個衣箱,去裡面翻了翻,竟然有幾套女子的衣衫,小夭挑了一套素淨的。

小夭洗完澡,穿戴整齊,竟然覺得有些餓。仔細一想,成婚的前一天她就沒怎麼吃東西,她已經將近三天沒吃過飯。

小夭走出屋子,看到相柳站在院內。

他的頭髮恢復了白,隨意披垂著,如雲瀉地。他身後是一株槭樹,霜葉火紅燃,越發襯得他皎若雪、潔如雲,都無纖翳。

小夭預到什麼,卻不死心地問:“防風邶呢?”相柳淡淡說:“他死了。”小夭定定地看著相柳,眼睛被那如雲如雪的白刺得痠痛,眼中浮起了一層淚花,防風邶帶走了她,但防風邶死了,永不會再出現,從今往後只有相柳。那個蕩不羈、隨心所、教她箭、帶她在浮世中尋一點瑣碎快樂的男子死了。

他曾說,他和她只是無常人生中的短暫相伴,尋歡作樂,他沒有騙她!

相柳靜靜地看著小夭,表情是萬年雪山,冰冷無情。

小夭猛然扭身,去井旁提了冷水,把冰冷的井水潑在臉上,抬頭時,滿臉水珠,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將要墜下的淚是被了回去,還是已經墜落。

小夭去府房裡隨便找了塊餅子,躺在竹蓆上,一邊啃餅子,一邊曬太陽。

相柳問:“你夜裡睡不好的病還沒好?”小夭當沒聽見,經過昨天的事情,夜裡睡不踏實算什麼?換個貞烈點的女子現在都該自盡了。

相柳問:“你不想出去逛逛嗎?”有什麼好逛的?七十多年了,縱然街道依舊是那條街道,人卻已經全非,既然人已經全非,又何必再去追尋?不去見,還能保留一份美好的記憶,若探究清楚了,顯的也許是生活的千瘡百孔。

相柳不說話了,靜靜地翻看著手中的羊皮書卷。

小夭啃著啃著餅子,糊糊睡著了,依稀彷彿,她躺在回堂的後院裡,十七在一旁安靜地幹活,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對十七嘮叨,秋的午後是一天的華,讓十七躺到竹蓆上來,一塊曬太陽。

一連串孩童的尖叫笑鬧聲驚醒了小夭,小夭翻了個身,下意識地去看十七,看到的卻是一襲纖塵不雜的白,小夭把手覆在眼睛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遮住什麼。

相柳和小夭在清水鎮的小院裡一住就是一個多月。

清晨到晌午之間,小夭還在睡覺時,相柳會出去一趟,小夭卻從不出去。她睡著時,翻來覆去,像仿醒著;醒著時,恍恍惚惚,像是在做夢。說她恨相柳,她並不反抗,也沒有企圖逃跑;說她不恨相柳,她卻從不和相柳說話,視相柳不存在。

已經是初冬,天氣冷了下來,相柳依舊一襲簡單的白衣,常在院子裡處理函件文書,小夭靈力低微,在院子裡再坐不住,常常裹著被子,坐在窗口。

相柳常常會長久地凝視著小夭。小夭有時察覺不到,有時察覺到,卻不在意,她由著他看。

幾片雪花飄落。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小夭伸出手,雪花太輕薄,剛入她手,就融化了。

相柳走進屋子,幫她把窗戶關上。

小夭打開,相柳又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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