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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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量了一下,想向他借三百美元,但又覺得沒意思,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會到難辦的,他會支支吾吾,會找到藉口,總之是不會借給她的。他辛辛苦苦掙了這點錢,到
天便可以同蘇倫結婚了,可是如果錢作了別的用透,他就不得不再推遲婚期。即使她設法博得他的同情和對未來家庭的責任
,讓他答應借筆錢給她,她知道蘇倫也決不會允許的。
蘇倫愈來愈明白她事實上已成了個老姑娘,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容許任何人再來推遲她的婚期了。
這個成天垂頭喪氣的姑娘,她身上究竟有何妙處會使得這個老傻瓜急於跟她結婚呢?蘇倫不配有這麼個心愛的丈夫,也不配做一個商店和一家鋸木廠的老闆娘。一時她有了點錢,她隨即就會擺出令人作嘔的架子而決不會為保衛塔拉拿出一分錢來的。蘇倫決不會的!她只會拿那筆錢圖自己的享受,也不管塔拉是否因不起稅金而喪失或者被燒得一乾二淨,只要她自己能穿上漂亮衣裳,同時拐得個"太太"的稱號就行了。
思嘉想到蘇倫安樂的未來和自己與塔拉岌岌可危的命運,不怒火中燒,
到人生太不公平了。她趕忙從馬車裡向泥濘的街道望去,生怕弗蘭克發現她臉上的表情。她想她快要失去所擁有的一切了,而蘇倫呢——突然之間,她心上萌生了一個決心。
蘇倫不配享有弗蘭克,以及他的商店和鋸木廠!
蘇倫不應當享有它們。思嘉要把它們據為己有。她想起塔拉,也想起身納斯·威爾克森,他惡毒得像條響尾蛇,站在屋前臺階上,這時她抓住了命運之船沉沒時上面飄浮著的最後一稻草。瑞德叫她失望了,但上帝給她送來了弗蘭克。
“可是,我能得到他嗎?"她緊握拳頭,茫然地向雨中凝望。"我能夠讓他忘掉蘇倫,立即向我求婚嗎?既然我能夠讓瑞德也幾乎向求婚了,我想我是準能得到弗蘭克的!"她側過臉來,朝他渾身上下快速地瞥了一眼。"他的確不怎麼英俊,牙齒長得很難看,呼中股臭味,而且老得可以當我父親了——"她這樣冷冷地思忖著。"此外,他還有點神經質,膽小怕事,婆婆媽媽,這些我看是一個男人所能有的最糟糕的品
了。不過他至少是個上等人,我想我可以湊合著與他生活,比跟瑞德過得會好些。他當然更容易由我
縱。不管怎樣,一個窮得像乞丐的人是沒有權利挑選的。"他的蘇倫的未婚夫,這一點並沒有讓她引起良心上的不安。要知道,正是道德上的徹底破產促使她到亞特蘭大來找瑞德的,事到如今,把她妹妹的情人據為己有便顯得只是小事一樁,不值得為它傷腦筋了。
既然有了新的希望,她的桿便硬起來,也暫時忘卻雙腳又溼又冷的難受勁兒了。她眯著眼睛緊定地望著弗蘭克,以致他頗覺驚異,她也趕忙把眼光移開,因為想起瑞德說過:”我在一支決鬥的手槍上方看見過像你這樣的眼睛。…它們是不會
起男人
中的熱情的。
““怎麼了,思嘉小姐?你覺得冷嗎?"“是呀“她故作無奈地答道。"你不會介意——"她裝著膽怯地支吾著。"要是我把手放進你的外套口袋裡,你不會介意吧?天這麼冷,我的皮手筒又溼透了。"“唔——唔——當然不會了!何況你連手套也沒有戴!真是,真是,看我這老糊塗,一路上只顧這麼喋喋不休地閒聊,聊得都昏頭腦了!也沒想到你在挨凍,需要馬上烤烤火呢!快,薩利!順便說說,思嘉小姐,我老是在談自己的事,也忘了問問你在這鬼天氣跑到這一帶來幹什麼?"“我剛才到北方佬總部去了,"她不加思索地答道。他聽了大吃一驚,兩道灰黃的眉直豎起來。
“可是,思嘉小姐!那些大兵——唔——"“聖母瑪利亞,讓我想出個上好的謊言來吧,"她急忙暗暗地祈禱。對於弗蘭克來說,是萬萬不能讓他疑心到她見過瑞德了。弗蘭克認為瑞德是個最可恥的無賴,一個規矩女人連跟他說話也是很不應該的。
“我去那兒——我去那兒看看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麼軍官要買我的針線活兒帶回去送給他們的子。我的繡花手滿不錯呀。"他驚恐得往座位上沉重地一靠,厭煩之情與困惑的
覺在他腦子裡揪鬥起來。
“你到北方佬那裡去——可是思嘉小姐!你不應當去的。
你看——你看。…肯定你父親不知道!一定的,皮蒂帕特小姐——"“啊,要是你告訴皮蒂姑媽我就完了!"她真的焦急得哭起來了。要哭得容易的,因為此刻她身上又冷,心裡又難受,可是哭的效果卻驚人地顯著。弗蘭克到很難為情又毫無辦法,這樣的困境即使是思嘉突然要把衣服脫下來也不過如此了。他的舌頭好幾次頂著牙齒出嘖嘖的聲音,叨唸著“天啊,天啊!"同時做出無可奈何的手勢。他心裡忽然冒出個大膽的念頭,想把她的頭摟過來靠在自己肩上,撫
她,拍拍她,可是他從來沒有對任何女人這樣做過,他不懂該怎樣動手。思嘉·奧哈拉,一位漂亮得無以復加的年輕太太,正想把自己的針張活兒兜售給北方佬呢。他的心火燒火燎起來了。
她繼續啜泣著,間或說一兩句話,這便讓弗蘭克猜想塔拉的景況一定很不好了。奧哈拉先生仍處於"神嚴重失常"的狀態,家中又沒有足夠的糧食養活那麼多人。所以她才跑到亞特蘭大來想掙點錢維持自己和孩子的生活。弗蘭克囁嚅了片刻,突然發現她的頭已經靠在他肩上了。他
不明白它是怎樣靠過來的。他確確實實沒有挪動過她的頭,但是她的頭確實已經靠在他肩上,思嘉已經軟弱無力地靠在他的
脯上嚶嚶地哭泣了,這對他來說可是一種又興奮又新奇的
覺。他小心翼翼地拍著她的肩膀,起初還是怯生生的,後來發現她並不反抗才變得膽大起來,拍得也更起勁了。這是個多麼惹人憐愛而又溫柔的小傢伙呀。她居然嘗試著憑自己的針線活兒掙錢,又顯得多麼勇敢而幼稚可笑!不過,同北方佬打
道就太不應該了。
“我不會告訴皮蒂帕特小姐,可是你得答應我,思嘉小姐,你再也不做這種事了。只要想想你是你父親的女兒——"她那翠綠的眼睛無可奈何地搜尋他的目光。
“但是,肯尼迪先生,總得想辦法呀。我得照顧我那可憐的孩子,要知道現在是誰也不來管我們了。"“你是一個多麼勇敢可愛的女人啊,"他毫不含糊地說。
“不過我不想讓你做這樣的事。要不你的家庭會蒙羞的!"“那麼我怎麼做好呢?"她那雙淚盈盈的眼睛仰望著他,好像她認為他懂得一切,現在就等他的話來決定了。
“唔,眼下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我會想辦法的。"“啊,我就知道你會的!你真能幹——弗蘭克。"她以前從沒稱呼過他的名字,第一次這麼叫他,他聽得又高興又驚訝。這可憐的姑娘大概是糊塗了,連自己說漏了嘴也沒發覺。他對她到十分親切和滿懷愛憐。要是他能替蘇倫的姐姐做點事情,他是非常樂意的。他掏出一條紅
大手帕遞給她,她接過來擦了擦眼睛,然後對他一笑。
“你看我這個可笑的小笨蛋,"她用抱歉的口吻說,"請不要見怪才好。"“你才不是小笨蛋呢。你是個十分勇敢可愛的女人,竟想把一副過分沉重的擔子挑在自己肩上。我怕的是皮蒂帕特小姐幫不上你。我聽說她的大部分財產已經喪失,而亨利·漢密爾頓先生自己的狀況也不太好。我但願自己有個家可以接待你。不過,思嘉小姐,請你記住這句話,等到蘇倫小姐和我結了婚,我們家裡將經常為你保留一席之地,韋德也可以帶來。"現在是時候了!準是聖徒和天使們在保佑著她,終於給她帶來了這麼個天賜良機。她設法裝成一副吃驚和難為情的樣子,張開嘴像馬上要說話似的,可是又吧嗒一聲閉上了。
“到天我就要當你妹夫了,別假裝你還不知道似的,"他用一種神經質的快樂口吻說。緊接著,發現她眼裡滿含淚水,他又驚恐時問:“怎麼了,蘇倫小姐沒有生病吧,難道她病了?"“啊,沒有!沒有!"“一定發生什麼事了。你快告訴我。"“啊,我不能!我不知道!我還以為她一定寫信告訴你了呢——啊,真丟人!
““思嘉小姐,怎麼回事呀!"“唔,弗蘭克,我這話本不該說的,不過我以為,當然嘍,你知道——我以為她寫了信給你——““寫信給我說什麼?"他焦急得哆嗦起來。
“啊,對一個像你這樣的好人做這種事!"“她做了什麼呀?"“她真的沒寫信告訴你?唔,我猜想她是太難為情啦。她理應到羞恥嘛!啊,我有這麼一個丟人的妹妹!"到此時,弗蘭克連提問題的勇氣也沒有了。他坐在那裡呆呆地望著她,臉
發來,手裡的韁繩也放鬆了。
“她下個月就要同託尼·方丹結婚了。唔,我真抱歉呀,弗蘭克。這件事要由我來告訴你,真不是滋味。她實在等得不耐煩了,生怕自己當老姑娘呢。"弗蘭克攙扶思嘉下車時,嬤嬤正站在屋前走廊上,她顯然在那裡站了好長時間了,因為她的破頭巾已經淋溼,那件緊緊圍在肩頭的舊披肩上也有許多雨點。她那皺巴巴的黑臉上著氣惱和憂慮的神
,嘴
撅得比以往思嘉見過的哪一次都高。她匆匆地瞟了弗蘭克一眼,等到發現是誰時才變了臉
——變得又愉快又惶惑,同時摻雜著一絲歉疚的意思。
她蹣跚著向弗蘭克走來表示歡他,但當他要同她握手時,她卻咧開嘴大笑站行起鞠躬禮來了。
“能在這裡看到家裡人真不錯啊,"她說。"你好呀,弗蘭克先生?我的天,你這不是闊起來啦!要是我知道思嘉小姐是跟你出去了,我也不會擔這分心了。我知道她得有人照顧著。我一回來就發現她出門了,我就慌得像只沒了頭的小雞,心想她在這城裡一個人亂跑,可大街上到處是剛放出來的下黑鬼呢。怎麼,寶貝兒,你也不告訴我一聲就出去了?而且你還在
冒呀!"思嘉狡黠地向弗蘭克眨了眨眼睛。儘管剛剛聽到的那個消息正使他苦惱不堪,他還是微微一笑,懂得她的意思是要保持沉默,叫他參與眼睛那個好玩的密謀。
“你快去給我找幾件乾衣服來,嬤嬤,"她說。"還點熱茶。"“天哪,你的新衣裳全給糟踏完了,"嬤嬤嘟囔著。"俺得花時間把它晾乾刷淨,這樣才能穿上去參加今天晚上的婚禮。"她進屋裡去了,此刻思嘉緊挨著弗蘭克悄悄說:“今天晚上來吃飯吧。我們太孤獨了。然後我們一起去參加婚禮。你要當我們的護送人呀!還有,請不要在皮蒂姑媽面前說起——說起蘇倫的事。那會使她十分傷心,況且,要是她知道我妹妹——,我也受不了呀。"”唔,我不會!我不會!"弗蘭克連忙說,他一想起這事來就膽戰心驚呢。
“今天你對我太好了,幫了我那麼大的忙。現在我又勇敢起來了。"分手時她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同時用那雙電火般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他。
此時,正好在門口等候著的嬤嬤丟給她一個捉摸不定的眼,跟著她呼哧呼哧地到樓上臥室裡去。她一聲不響替思嘉脫下溼衣服,把它們掛在椅子上,然後推著她上了
。她端來一杯熱茶和一塊包在絨布裡的熱磚,然後俯身看著她,用一種思嘉聽到過的最近乎抱歉的口氣說:“乖乖,你怎麼不告訴自己的嬤嬤你到底在幹什麼呢?要不,我就不會這麼老遠跟著你到這亞特蘭大來了。我年紀也大了,身子也胖,沒法兒這樣到處跑了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寶貝,你騙不了我。我對你瞭如指掌,我剛才看見了弗蘭克先生的臉
,也看了你的臉
,我對你的心思就一清二楚了。我還聽見你對他講的悄悄話,關於蘇倫小姐的。我要是早知道你是來找弗蘭克先生,我就呆在家裡不出來了。"“好吧,"思嘉簡捷地說,便在毯子底下蜷縮起來,明知要想不讓嬤嬤聞到一點風聲是白費力氣的。"你認為我是來找誰呀?"“孩子,我不知道,可是我昨天實在不願意看你那張臉,我還記得皮蒂帕特小姐寫信給媚蘭小姐說過,那個
氓巴特勒有許多錢,而且我也忘不了我聽到的那些話。不過弗蘭克先生嘛,他是個上等人,雖然相貌不佳。"思嘉嚴厲地瞥了她一眼,嬤嬤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了她一眼,意思是說一切我都知道。
“那麼,你準備怎麼樣呢,洩給蘇倫嗎?"“我要想一切辦法幫助你,使得弗蘭克先生更加高興,"嬤嬤說,一面將思嘉頸邊的被頭
嚴實些。
趁嬤嬤在房間裡忙著收拾時,思嘉靜靜地躺了一會,她覺得目前滿可以放心了。她們之間已用不著再費口舌。人家也沒要你加以說明,也沒有責備你。嬤嬤已經明白,一聲不響了。思嘉發現嬤嬤是個比她自己更不妥協的現實主義者。那雙帶斑點的警覺的老眼睛看人看事既深刻又清楚,有著如原始人和孩子般的直率,凡她心愛的事物碰到危險時,便能身而出,決不為良心所阻撓。思嘉是她的寶貝孩子。凡是這個寶貝孩子所想要的,即使屬於別人所有,她也一害要幫助她去得到。至於蘇倫和弗蘭克·肯尼迪的樹利,她
本就不放在心上,最多隻暗中冷冷地笑笑罷了。如今思嘉遇到了困難並正在盡最大的努力去解決,何況思嘉還是愛倫小姐的孩子呢。嬤嬤振作
神去幫助她,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