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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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琳愣在那兒了,嚇得直髮抖,嘴裡喃喃的說:“瘋子,瘋子,本是個瘋子!”雨柔聽到了吼叫聲,她衝進客廳裡來了,看不到江葦,她就發狂般的喊了起來:“江葦!江葦!江葦!”衝出院子,她直衝向大門,不住口的狂喊:“江葦!江葦!江葦!”婉琳追到門口來,也叫著:“雨柔!雨柔!你回來,你別喊了,他已經走掉了!他像個瘋子一樣跑掉了!”雨柔折回到母親面前,她滿面淚痕,狂野的叫:“媽媽!你對他說了些什么?告訴我,你對他說了些什么?”
“他是瘋子,”婉琳餘悸未消,仍然哆嗦著。
“本是個瘋子,幸好給媽把他趕走了!雨柔,你千萬不能惹這種瘋子…”
“媽媽!”雨柔狂喊:“你對他說了些什么?告訴我!你對他說了些什么?”雨柔那淚痕遍佈的面龐,那撕裂般的聲音,那發瘋般的焦灼,把婉琳又給嚇住了,她吶吶的說:“也沒說什么,我只想給你解決問題,我也沒虧待他呀,我說給他錢,隨他開價,這…這…這還能怎樣?雨柔,你總不至於傻得和這種下等人認真吧?”雨柔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頓時天旋地轉,她用手扶著沙發,臉慘白,淚水像崩潰的河堤般奔瀉下來,她閉上眼睛,
息著,低低的,咬牙切齒的說:“媽媽,你怎么可以這樣傷害他?這樣侮辱他?媽媽,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張開眼睛來,她又狂叫了一句:“我恨你!”喊完,她像個負傷的野獸般,對門外衝了出去。婉琳嚇傻了,她追在後面叫:“雨柔!雨柔!你到哪裡去?”
“我走了!”雨柔邊哭邊喊邊跑:“我再也不回來了!我恨這個家,我寧願我是個孤兒!”她衝出大門,不見人影了。
婉琳尖叫起來:“張媽!張媽!追她去!追她去!”張媽追到門口,回過頭來:“太太,小姐已經看不到影子了!”
“哦!”婉琳跌坐在沙發中,矇頭大哭。
“我做了些什么?我還不是都為了她好!哎喲,我怎么這樣苦命呀!怎么生了這樣的女兒呀!”
“太太,”張媽焦灼的在圍裙裡擦著手,她在這個家庭中已待了十幾年了,幾乎是把雨柔帶大的。
“你先別哭吧!打電話給先生,把小姐追回來要緊!”
“讓她去死去!”婉琳哭著叫。
“讓她去死!”
“太太,”張媽說:“小姐個強,她是真的可能不再回來了。”婉琳愕然了,忘了哭泣,張大了嘴,嚇愣在那兒了。
晚上,江葦踏著疲倦的步子,半醉的,蹣跚的,東倒西歪的走進了自己的小屋。一整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度過的,依稀彷彿,他曾遊蕩過,大街小巷,他盲目的走了又走,幾乎走了一整天。腦子裡,只是不斷的迴盪著婉琳對他說過的話:“…你別引誘雨柔了,她還是個小孩子呢!她也不會真心愛你的,她平往的,都是上
社會的大家子弟,她不過和你玩玩而已。你真和她出雙入對,你叫她怎么做人?她的朋友、父母、親戚都會看不起她了!你說吧,多少錢你肯放手?
…
”
…
如果你想娶雨柔,你的野心就太大了。她再無知,也不會嫁給一個工人!
…
我們家裡,不允許出這種醜,丟這種人…
他知道了,這就是雨柔的家庭,所以,雨柔不願他在她家庭中面,她也認為這是一種“恥辱!”和她的母親一樣,她也有那種
深柢固,對於他出身貧賤的鄙視!所以,他只能做她的地下情人!所以,她不願和他出入公開場合!不願帶他走入她的社
圈。所以,她總要掩飾他是一個工人的事實“作家”
“作家”
“作家!”她要在她母親面前稱他為“作家!”
“作家”就比“工人”高貴了?一個出賣勞力與技朮,一個出賣文字與思想,在天平上不是相當的嗎?偽君子,偽君子,都是一群偽君子!包括雨柔在內。
他是生氣了,憤怒了,受傷了。短短的一段拜訪,他已經覺得自己被凌遲了,被宰割了。當他在大街小巷中無目的的行走與狂奔時,他腦子裡就如萬馬奔騰般掠過許多思想,許多回憶。童年的坎坷,命運的折磨,貧困的壓迫…不能倒下去,不能倒下去,不能倒下去!要站起來,要奮鬥,要努力,要力爭上游!他念書,他工作,他付出比任何一些年輕人更多的掙扎,遭遇過無數的打擊。他畢竟沒有倒下去。但是,為什么要遇到雨柔?為什么偏偏遇到雨柔?她說對了,他應該找一個和他一樣經過風和打擊的女孩,那么,這女孩最起碼不會以他為恥辱,最起碼不會鄙視他,傷害他!
人類最不能受傷害的是情和自尊,人類最脆弱的地方也是
情與自尊。江葦,他被擊倒了,生平第一次,他被擊倒了。或者,由於經過了太多的折磨,他的驕傲就比一般人更強烈,他驕傲自己沒被命運所打倒,他驕傲自己沒有墮落,沒有毀滅,他驕傲自己站得穩,站得直。可是,現在,他還有什么驕傲?他以為他得到了一個瞭解他、欣賞他、愛他的女孩子,他把全心靈的熱情都傾注在這女孩的身上。可是,她帶給了他什么?一星期不
面,一星期刻骨的相思,她可曾重視過?他必須闖上去,必須找到她──然後,他找到了一份世界上最最殘忍的現實,江葦,江葦,你不是風
裡
立的巨石,你只是一棵被踐踏的、卑微的小草,你配不上那朵暖室裡培育著的、高貴的花朵,江葦,江葦,你醒醒吧!睜開眼睛來,認清楚你自己,認清楚這個世界!
他充滿了仇恨,他恨這世界,他恨那個高貴的家庭,他恨雨柔父母,他也恨雨柔!他更恨他自己!他全恨,恨不得把地球打碎,恨不得殺人放火。但是,他沒有打碎地球,也沒有殺人放火,只是走進一家小飯店,把自己灌得半醉。
現在,他回到了“家裡”回到了他的“小木屋”裡。
一進門,他就怔住了。雨柔正坐在他的書桌前面,頭伏在書桌上,一動也不動。猛然間,他的心狂跳起來,一個念頭像閃電般從他腦?錇庸核隕繃耍∷斯ィ菩蚜艘淮蟀耄プ∮耆岬募綈潁榪竦囊『乘壞暮白牛骸壩耆幔∮耆幔∮耆幔?br>雨柔一動,睜開眼睛來。天!她沒事,她只是太疲倦而睡著了。江葦鬆出一口長氣來,一旦擔憂消失,他的怒火和仇恨就又抬頭了,他瞪著她:“你來幹什么?你不怕我這簡陋的房子玷汙了你高貴的身子嗎?你不怕我這個下等人影響了你上社會的清高嗎?你來幹什么?”雨柔軟弱的,
神恍惚的望著他。她已經在這間小房子裡等了他一整天,她哭過,擔憂過,顫慄過,祈禱過…一整天,她沒有吃一口東西,沒有喝一口水,只是瘋狂般的等待,等待,等待!等待得要發狂,等待得要發瘋,等待得要死去!她滿屋子兜圈子,她在心中反覆呼喚著他的名字,她咬自己的手指、嘴
,在稿紙上塗寫著亂七八糟的句子。最後,她太累了,太弱了,伏在桌子上,她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終於,他回來了!終於,她見到他了!可是,他在說些什么?她聽著那些句子,一時間,捉不住句子的意義,她只是恍恍惚惚的看著他。然後,她回過味來,她懂了,他在罵她,他在指責她!他在諷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