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一章天網恢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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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清回到東昇棧,已是傍晚時候。在客棧門口伺候的夥計,這時一眼看到林子清,慌忙著攏住馬頭,哈陪笑道:“林爺,你老回來了。”林子清朝他點點頭,跨下馬鞍,問道:“還有房間麼?”那店夥陪笑道:“林爺請到櫃上問一聲吧,小人在前面伺候賓客,不大清楚。”林子清進入店堂,掌櫃的帳房一眼看到林子清,立即了上來。

林子清又問了聲:“掌櫃的,上房還有房間麼?”那帳房先陪笑道:“小的不知林爺是都統府的貴賓,多多怠慢,還望林爺怨罪。林爺前幾天住的店帳,已由都統府結清了,林爺要,住店,小店後進五間貴賓房,還有房間,林爺去看看,是否合意?”一面招手吩咐店夥,陪同林子清往後進行去。

林子清隨著店夥,進入第三進,那是一個自成院落的宅院。庭前花木扶疏,還砌著一座小假山。面是一大間佈置雅的客廳,兩邊有四間寬敞的客房,一切用具,都十分華麗,和前進的上房,更顯得高貴緻。店夥打開左首一間房門,讓林子清入內,便自告退。接著就有一名青衣使女送來臉水,沏來香茗。原來這後進貴賓房,連伺候的店夥,都是年輕貌美的姑娘,招待周到,果然和前進大不相同。林子清心中有事,端起茶碗,在窗前一張雕花木椅上坐下,慢慢地喝著茶,心中只是盤算著自己下一步驟該當如何,房間內逐漸的昏暗下來,他好像並無所覺。

房門開了,方才那青衣女端著一盞銀燈,俏生生走了進來,輕啟櫻,含笑問道:“林爺要在房裡用膳?還是到前面去?”林子清“哦”了一聲,緩緩站起,說道:“還是到前面去,吃得舒服些,至少比房間裡一個人喝悶酒,要熱鬧得多了。”那使女粲然一笑道:“爺說得是。”躬躬身,悄然退出。

林子清隨手放下茶碗,舉步跨出房門,只見天井右首三間廂房中,燈火熒熒,一名青衣女手託銀盤,轉過迴廊,奉簾進去。不用說,那廂房中的客人,正在用膳。林子清想到這第三進是東昇客棧的“貴賓房”若非昨天任紫貴親來把自己接去,三天店帳,由都統衙門支付,這裡的帳房,絕不會把自己引到“貴賓房”來。同時右廂那位客人,也許是過路的女眷,他不好多看,就一路朝外行去。

東昇樓是熱河城裡首屈士指的大酒樓,這時華燈初上,樓上樓下五間大廳,差不多已有**成座頭。林子清舉步登樓,一名夥計就著笑;重:“客官一位麼?請隨小的來。”說著就槍在前面引路。這時酒客們亂哄哄的,要找座頭,確實不容易。

夥計把林子清領到靠街的一張桌子,拉開板凳,堆笑道:“客官就在這裡坐吧,這時客人多,大家只好委屈些了。”桌上原已有兩個商賈模樣的人,正在一面喝酒,一面談著生意。他們沒瞧林子清,林子清也沒去理會他們,自顧自的在橫頭坐下。就在他落座之際,目光一動,發現右首一張桌上,品字形坐著三人。那是一個花白頭髮的老婦人,看去約有六旬開外,一個是二八年華的少*婦,看她們衣著,像是中等人家的婆媳。另外一個老蒼頭,面蠟黃,雖然和他主人同桌,神極為拘謹。林子清驟睹三人,幾乎要叫出聲來。那不是娘、牡丹、丁嶠嗎?他們縱然化了裝,林子清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娘也到熱河了?

夥計在旁伺候著道:“客官要些什麼酒菜?”林子清隨口道:“你去要廚房配幾個拿手的下酒菜,燙一壺酒來就是了。”這是老客人的口氣,夥計唯唯應“是”退了下去。

林子清端起荼盅,在咀邊輕輕嗓著,一面就以“傳音入密”朝老人說道:“娘,你們也全部都到了?”這老婦人正是鐵氏夫人,突然聽到凌君毅的聲音,不覺微微一怔,很決的朝左右一瞥,就已發現了林子清。

她正在低頭吃飯,自然不用顧慮旁人看到她嘴在動,一面也以“傳音入密”說道:“毅兒,你找到戚承昌了麼?溫莊主、祝莊主不放心,也分作二撥趕來。”林子清聽得心頭猛然一凜,辜鴻生說的在路上遇到幾撥寇民,不用說就是娘和溫莊主、祝莊主三撥人了。差幸這件事戚承昌給了自己偵辦,否則準出紕漏不可。手託茶碗,暗中以“傳音入密”把自己誤打誤撞,在古北口救了傅格非,誰知這貴介公子竟是喬裝出遊的格格,如何把自己竭力推薦給傅都統,如何派在行官侍衛營當差,約略說了一遍。鐵氏夫人沉了下道:“毅兒,你不覺得得來的太容易麼,會不會是人家故意安排的樊籠,讓你自投羅網?”林子清道:“娘但請放心,這個不大可能,孩兒也不會輕易上他們的當。”鐵夫人道:“這裡是他們的勢力範圍,凡事自以小心為宜。”牡丹就坐在鐵夫人旁邊,自然很快就發現鐵夫人有些異樣,忍不住低低的問道:“婆婆,你可是覺得飯太硬了麼?”她們扮作婆媳,自然要叫婆婆,其實她們也真是婆媳。她第一次叫婆婆的時候,還羞得兩頰微紅,這幾天叫慣了,也習以為常。

鐵夫人臉帶慈祥,和她低低的說了兩句。牡丹忍不住低迴粉頸,斜睨了林子清一眼,但很快就別過臉去。林子清接著又以“傳音入密”和老婦人說出辜鴻生也到了熱河,向戚承昌告密,以及自己奉派偵辦此案,娘得趕快和溫莊主、祝莊主兩撥人聯繫,最好儘快離開熱河,以免妨礙了自已的行動,否則也不可再住客棧,最好住到民家去。

鐵夫人道:“既然這樣,咱們明天就搬到城外去,為娘還沒和溫莊主、祝莊主取得聯繫,不知他們落腳之處。但這不要緊,娘只要留下暗記,他們就會找去的。”林子清道:“如此就好。”說到這裡,正好店夥送來酒菜。

鐵夫人、牡丹已經用畢飯菜,站起身來,老蒼頭丁嶠掏出碎銀,付過了帳,緊隨兩人身後走去。壯丹回眸看了林子清一眼,相偕下樓而去。林子清目送娘等三人走後,獨自用過酒菜,就會帳下樓。

這時客棧衚衕狹小的街道上,夜市十分熱鬧,行人熙攘。林子清出了東昇酒樓,就朝街底隆記客棧走去。隆記客棧只有兩間門面,又在客棧衚衕盡頭。只是一家三客店,在這裡落腳仍人,自然並不高級。客棧衚衕少說也有七八家客棧,辜鴻生偏偏要選在這家客店落腳,在他只是為了不使人注意他而已。

林子清走到門面,客店中的夥計立刻了上來,哈打躬的道:“大爺要房間,小店上房雅潔,最是清靜不過…”林子清道:“在下是找一個朋友來的。”店夥聽說不是住店來的,臉上笑容已經收了一半,但因林子清衣衫體面,倒也不敢怠慢,問道:“大爺要找誰?”林子清道:“你們上房,可有一位姓辜的大爺?”店夥聽說是找上房辜爺的,收起了一半的笑容,重又堆上:連連陪笑道:“有,有,大爺原來是辜爺的朋友,請,請,小的替你老領路。”邊說邊往裡走。進入二進上房,店夥三腳兩步的奔到房門口,舉手敲了兩下,叫道:“辜爺,你老有一位朋友來看你了。”

“是誰?”房門呀然開啟,辜鴻生上眼瞧到林子清,不覺怔的一怔,連忙拱手道:“是二…”林子清立即跨上一步,含笑道:“兄弟林子清,辜兄想不到吧?”說話之時,暗暗向他遞了一個眼,示意他在客店之中,不可洩了自己的身份。

辜鴻生多年老江湖,自然一點就透,接著呵呵笑道:“真想不到會是林兄,快請裡面坐,哈哈,這叫做他鄉遇故知。”一下握住林子清的右手,一陣搖動,一面側身讓客,一面朝店夥吩咐道:“夥計,快去沏一壺上好香茗來。”店夥連聲應“是”退了出去。

辜鴻生隨手淹上房門,拱手作揖道:“卑職不知二領班大駕蒞臨,有失迓,還望恕罪。”林子清一擺手,傲然一笑道:“辜兄這是什麼所在?咱們還是兄弟相稱的好。”辜鴻生道:“不敢…是…是…林兄請坐。”林子清也不客氣,和他相對落座。店夥已經沏了一壺香茗送上,立即退去。

辜鴻生取過茶壺,替林子清斟了一盅茶,送到林子清面前,巴結的道:“林兄請用茶。”

“謝謝。”林子清只說了兩個字就接著一端下巴,徐徐說道:“辜兄的報告,兄弟已經看過了。”辜鴻生的那份報告,是給威統帶的,他說出報告已經看過,這就表示他是戚統帶面前的紅人。

辜鴻生早就聽戚祿說過,這位新任的二領班,是福邸派下來的,來頭不小,連忙誠恐誠惶地欠身應“是”接著請示道:“不知林兄有何指示?”林子清淡然一笑,忽然壓低聲音說道:“統帶把這件案子,給兄弟來辦,兄弟有幾件事,特來向辜兄請教。”

“請教不敢。”辜鴻生道:“林兄有什麼事,兄弟知道的,自當向林兄面報。”林子清笑了笑道:“辜兄,咱們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兄弟要請教的是辜兄在統帶面前,曾說在路上遇上幾撥百花幫的寇民,不知辜兄在何處遇上的?共有幾撥?是些什麼人?”辜鴻生道:“兄弟在出關的第二天中午,在金溝屯附近,遇上一老和三個姑娘,那老的,兄弟並不認識,但那三個姑娘,兄弟卻還認識。”林子清問道:“她們是什麼人?”辜鴻生道:“林兄看過兄弟邸報,自然記得,榮敬宗、凌君毅從青龍潭救出二男三女,兄弟遇上的這三個姑娘,就是從青龍潭救出來的,好像一個姓唐,一個姓祝,一個姓方。”林子清心中一動,暗道:“他說的老人,那是祝文華了。”一面微曬道:“那也未必是到熱河來的了,哦,他們可曾看到辜兄麼?”

“沒有。”辜鴻生接著道:“兄弟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打過尖。上馬走了。兄弟怕被他們認出,因此不好跟著上路,就在金溝屯歇腳,到了傍晚時光,兄弟又發現了一批人。”林子清哦道:“那是什麼人?”辜鴻生道:“那是兩個瘦老頭帶著一個少女,三人坐的是騾車,也在金溝屯過夜。那丫頭,兄弟認識,叫做溫婉君,是嶺南溫家的人,擅使藥,兄弟就是被這丫頭的倒才被擒的。”林子清道:“辜兄後來還遇到什麼人麼?”辜鴻生道:“沒有了,因為兄弟第二天就趕到熱河了。”林子清微微一笑道:“辜兄只在路上看到幾個姑娘,怎知她們是到熱河來的?再說幾個年輕姑娘,也做不出什麼事來。”辜鴻生肯定的道:“是的,她們是到熱河來的,兄弟雖然只遇上這兩撥人,但兄弟猜想,這幾個姑娘來了,凌君毅一定也來了。那姓凌的是反手如來的徒弟,武功高強,是個十分扎手的人物。”林子清道:“百花幫和黑龍會有粱子,那是屬於江湖尋仇,但他們沒有到熱河來的理由。”辜鴻生看了林子清一眼,言又止,但終於說道:“林兄也許不清楚,他們到熱河來的目的,可能是找統帶尋仇來的。”林子清驚奇地道:“這些江湖寇民,居然敢找統帶尋仇。啊,他們和統帶有什麼仇呢?”辜鴻生道:“林老哥有所不知,當年的黑龍會、原是反清復明的叛亂組織,曾有一批大內高手,在黑龍會附近通害。那時戚統帶已是大內三等侍衛,奉命查辦此案,勸兄弟等人歸降朝廷,因而破了黑龍會,後來朝廷正式任命戚統帶為黑龍會監督,兄弟也升了管帶。”林子清心中暗道:“原來當年出賣黑龍會,也有你一份,這就該殺了。”但他卻故意裝作聽得微微一楞,抱拳道:“原來辜兄早在二十年前,就跟統帶了,兄弟失敬得很。”

“豈敢?”辜鴻生臉上飛過一絲得意之,謙遜了一句,接道:“林兄試想那百花幫太上,既是鐵老會主的女兒,破了黑龍會,豈肯放過威統帶?”林子清輕哼聲道:“難道他們還敢在熱河造反?”這一趟在他來說,原是例行公事,戚承昌既然派他偵辦“寇民”他自然得先和辜鴻生取得聯繫,而且也要辜鴻生證明他今晚的行蹤。但他和辜鴻生這—席談話,卻獲得了兩件寶貴的資料:第一,辜鴻生是當年幾個喪心病狂、領先投降清廷、出賣黑龍會的內之一,大概榮敬宗也不知內情,才會放了他。第二,是辜鴻生只在金溝屯遇上祝文華、溫一峰兩撥人,對他們的行蹤,並不詳細。

兩人談了一回,林子清就站起身道:“時間不早,兄弟也該告辭了,為了避免對方注意,我就位在東昇客棧後進。這件案子,統帶下兄弟和辜兄兩人負責,辜兄如果發現什麼情況,隨時和兄弟密取聯繫。”

“這還用說?”辜鴻生跟著站起,一臉誠恐地道:“林兄是統帶身邊的人,也是兄弟的上司,兄弟一切唯林兄之命是遵。”林子清走到門口,辜鴻生還要相送。

林子清道:“辜兄留步,咱們別了形跡。”說完,隨手替他帶上了房門,揚長出門而去。

迴轉客棧,初更已過,林子清熄去燈火,迅快地脫下長袍,抹去臉上易容‮物藥‬,轉身一個箭步,掠近後窗,輕輕推開窗戶,穿窗而出,把窗門掩上。然後站身掠起,施展“天龍馭風身法”宛如一縷輕煙,穿房越脊,一路朝北飛掠。不大工夫“避暑山莊”嵯峨宮牆,業已在望。

林子清悄悄躍落暗處,藉著民房陰暗,避開正面,走到較為偏僻之處,四顧無人,就以極快身法,奔到牆下,一提真氣,身子直拔而上,悄無聲息地登上宮牆。他記了行宮侍衛營的方向,目光迅快—瞥,此處正是通向侍衛營的一條寬闊石板路,兩邊古木參天,是最好的隱蔽所在。只是距離宮牆,少說也有十數丈遠,中間還隔著一道三數丈寬的“御溝”他無暇多想,目光一轉之際,雙腳已在牆頭上盡力一點,身如抄水紫燕,凌空斜飛而下,一下就掠過了小河。足尖再點,身形騰空而起,只一閃,便已撲上山麓,隱入樹林之間,迅快攀登上樹,提一口真氣,踏著樹梢而行。也差幸他踏著樹梢在樹林上空掠過,才發現這條石板路上,每逢轉折之處,都有侍衛營的弟兄崗哨。而且還有三個人一組的宮巡邏隊,沿著每—條路,巡迴而過。行宮終究是皇帝住的地方,不論皇帝有沒有來,例行的防衛,還是相當嚴密。

林子清在樹梢上飛行,不慮被人發現,而且也毫無阻礙,不過盞茶工夫,便已轉過山,行到侍衛營一片大院子的後面。居高臨下,目光朝四下迅快一掃,身形跟著飄飛而下,掠過一片空曠的荒地,腳尖輕點,飛身上屋。侍衛營住的都是平房,佈置極廣,前後共有三進,好在林子清白天來過,約略可以辨認。他在夜掩蔽之下,以最快的身法,直奔戚承昌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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